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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你們說吧!我大概今天或者明天就要再走!”
玉芳姑奶奶詫異著說:“莫非……”
鐵芳說:“我在外面並沒立下了甚麼家,外面也沒有甚麼人使我牽掛,這半載以來我由此地過長安走西涼,直至新疆沙漠之地,我還上過天山,但都是瞭然一身。我覺得在外比在家好,行走江湖比在家看著家業爽快得多。”
劉大少爺又說:“可是,我們還是應當以祖業為本,再說以我們這年歲,應當學聖人之大道,圖一個出身,博些功名。”
鐵芳說:“這是你們唸書人的話,我卻不是個斯文的人。”
劉大少爺說:“我知道,大哥所景羨的是那一種遊俠之士。然而太史公都說過:俠以武犯禁。遊俠之士,究竟不是正道,而況且朱家、郭解、劇孟者流,雖載於史傳,可是都鮮得善終!”
鐵芳真不明白他這個妹丈怎麼這麼酸,便不願再惹他這種酸腐之氣,點了點頭說:“你說的也有道理,可是,若叫我去唸書,下科場,那我是絕幹不下去的!”
劉大少爺說:“不念書,不下科場,怎能夠顯身揚名,光宗耀祖呢?”
鐵芳不禁忿然說:“春龍大王爺和秀樹奇峰之名,天下何人不曉?”
劉大少爺發著怔說:“甚麼?”
鐵芳又說:“至於光宗耀祖的話,唉!這些事我又不能跟你詳細說了!”
旁邊坐的玉芳姑奶奶急了,她又流淚說:“哥哥!我告訴你,你衝著爸爸媽媽的那兩座墳,你可也不能再離開家了!你若一定離家也行,不能一去就半年多。還有,知府那裡你得去拜一拜,不然以後若有其麼事情,就不好辦。李老伯那兒你也得去給人家道一道謝。幾個櫃上的賬你都得去查查算算,那幾個掌櫃的面上都很好,都說買賣很賺錢,雖然大相公把家業都交給別人了,他們還只認識大相公,不認識別的人,雖然大相公不在家,他們可也都一點也不屈心,其實他們每個人全都發了財啦!這半年來他們都置起房子地來了,他們還都已勾結著獨角牛,聯絡著官府!”
鐵芳詫異著問說:“獨角牛怎麼能夠跟官府相提並論?”
玉芳姑奶奶說:“唉!現在洛陽的人誰敢惹獨角牛呀!連我們都受他的欺負,因為他跟你有仇,我是你的胞妹。我連家門都不敢常出,每次回家來都得偷著,不敢叫人看見!”
鐵芳變了色,直立了半天,然後就很決斷地說:“妹妹你放心吧!暫時我決不走了!有其麼事,以後再慢慢商量、慢慢地再說!”
正說話間,忽然毛三站在院裡叫大相公,鐵芳就出屋說:“有甚麼事?”
毛三打著呵欠說:“今兒一清早我都不睡覺,我就進了城啦!幾個櫃上的人都知道大相公回家來啦,城裡的人也都知道啦,現在,老櫃上的侯掌櫃,西櫃上的彭掌櫃,北櫃上的李掌櫃,南櫃上的焦掌櫃,新櫃上的趙掌櫃,還有幾個分號的先生都來了。拿著賬都在前院等著啦,都要見大相公!”
鐵芳沉下臉來,正要怪他多事。毛三卻又說:“還有大相公早先舍過錢的那些個要飯的花子跟瞎婆,也全都來了,在村子外趕都趕不開,打也打不走!”
鐵芳益是嘆氣,就往外走去。外院的客房中就來了幾位掌櫃的,都迎著他帶笑,見禮問安。他拱了拱手,就說:“半年以來,諸位是都辛苦啦!賬目我想絕不會有錯,我也不必看了,諸位就請回去吧!”
他一直走出大門,就見那些貧叟窮婦都趕到村裡來向他叩頭,有的叫著「大相公”,有的叫著「善人”。鐵芳忽然想起來,韓文佩所遺下的不義之財,我雖分散給別人了,可是如今我一回來,還都落在我的手裡,我何不把它都散給這些孤獨窮老之人呢?於是他命老家人到裡邊去取錢,並吩咐多多取錢,然而家裡所存的現錢也有限,取出不過是幾百貫制錢,抖散了不過才裝了三大簸籮。他吩咐家中的男僕都當放賬的人,每人給五百大錢。
可是有人還直管叩頭,並且哭著說:“我不是來要錢呀!我也不是叫化子呀!我的老婆被獨角牛給逼死啦!”
更有一個老婆婆過來說:“您瞧瞧打得我!你瞧瞧打得我!我本來只剩了兩個牙,都被獨角牛給打掉了,我臉上的青痕到現在還下不去。我兒子就因為一點小事得罪了獨角牛,到現在還在知府衙門押著!”
更有一個少年的婦人渾身穿著白孝衣,抱著個吃奶的孩子,哭啼抹淚地說:“韓大相公呀!您快管管那獨角牛吧!您快到御史那兒給這個知府告一狀吧!我的男人是個趕大車的,有一回他把車停在東大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