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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嘴裡亂七八糟的低聲禱告著:“上帝啊,老天啊,聖母瑪利亞啊,觀世音菩薩啊……你們幫幫我吧!幫幫我度過這一關吧!”
終於,她走了出來。心情已經平定了很多,反正,喬雲峰已經見到她了,反正,是逃也逃不掉了。倒了一杯茶,放在喬雲峰面前,她像個待宰的囚犯。
“喬伯伯,您喝茶。”她低聲的說。
喬雲峰抬頭看了她一眼,他的神色仍然是迷惘的,迷惘,困惑,而不知所措的。采芹看著他,心裡忽然湧起一股近乎憐憫和同情的情緒,她有許多年沒見過喬雲峰了,她不知道他已經是個老人了。滿頭白髮,額上都是皺紋,戴著副近視眼鏡。他仍然具有以前那種書卷味,可能還更深了一些,他看起來文雅而高貴。那種高貴,像是與生俱來的,像是隨身攜帶的,像是生長在他眉間眼底的。那種高貴,也就是喬書培所具備的。但是,現在,這個高貴的老人顯然陷進了一個完全迷惘的境界裡,他迷失而無助,孤獨而瑟縮。
“我不知道──書培到底是在做什麼?”他喃喃的開了口,訥訥的說著:“我有一年多沒有看到他了,他說他很忙,不能回去。我……我想,那就讓我來看看他吧!他……他……”他抬頭望著采芹,住了口,怔怔的發著呆,眼底的迷惘更深了。
“他很好!”采芹立即說,像個罰站的孩子般站在老人的前面。“他真的很好,在設計公司兼了個工作,又在幫蘇教授編書……”“是的,蘇教授!”老人的眼睛閃亮了一下,立即又黯淡了下來。“我以為……以為……那女孩叫蘇……蘇……”他又住了口,低下頭去,他手中還拎著那個旅行袋。
“蘇燕青!”采芹不知不覺的接了口。“她叫蘇燕青,書培和她很……要好。”喬雲峰再度抬起頭來,困惑的看著她。
“可是,你……你怎麼在這兒?”他糊糊塗塗的問,眉頭輕鎖著。“他們告訴我,你……嫁給了一個法官。”
老天哪!采芹抽了一口冷氣,喬雲峰也知道這件事了。她突然有狂笑一場的衝動,老天,命運和她開了多麼大的一個玩笑!殷振揚的話對了!采芹,你已經弄得一塌糊塗了,你已經身敗名裂了!沒有一個正經人會接納你了!她閉了閉眼睛。“不是法官,”她空空洞洞的,無力的,卻坦白的說著:“是個律師。我也沒嫁給他,他家裡早就有了太太。一年多以前,我就離開那個人了。”
“這就是書培不回家的原因了?”老人望著采芹,這次,他是直視著采芹了。“你們……是結婚了?還是……同居了?”
“同居。”她低聲說,迎視著喬雲峰的眼光。“他說……在您同意以前,不……”她咽掉了下面的話,怔怔的看著喬雲峰,忽然覺得這句話是毫無意義的。她也在這一剎那間,明白了一件事,明白書培為什麼不肯帶她回家了!這會殺掉喬雲峰!事實上,她已經殺掉他了!那老人又孤獨又無助又絕望的坐在那兒,下意識的捏著手裡的旅行袋,他好老啊!像是已經一千歲了。他走進這屋子之前,是個六十歲的老人,現在,是個一千歲的老人了。他注視著采芹,鏡片後的眼光模糊而渙散:“他……他……他小時候很聽話,”他喃喃的說著。“他有才氣,從小就愛詩詞,愛畫畫,我知道他……總有一天,會出人頭地。”“他已經出人頭地了。”她熱烈的說,不由自主的想安慰和鼓勵這個老人。她說得又熱烈,又急促,又真摯。“他的畫被教授推薦到西班牙去參加畫展,他的設計是第一流的,雖然他不能定時上班,設計公司還是寧可出高薪用他。蘇教授說他的文學修養賽過中文系的高材生,要在他的著作上加上書培的名字……他已經出人頭地了,他什麼都做得最好,他是──十全十美的!”老人呆呆的看著她,眼底是一片迷濛。
“是嗎?”他遲疑的問,語氣有些恍恍惚惚。“或者,我對他期望太高了。我總希望他是……完美的。不止……完美的人格,還有……完美的人生……我……我……”他對采芹虛弱的笑了笑。這笑容竟比他的迷惘無助更打擊了她。他老得好快啊,他已經有一萬歲了。“我是個守舊頑固的老頭子,他知道。所以……他……他……他就不敢回家了。”
他站起身來,茫茫然的拎起了旅行袋。
“我走了。”他說。“喬伯伯!”她驚喊:“您去那兒?”
“回家啊!”“您還沒見到書培呢!”她急促的說:“您坐著,我給您到學校找書培去,半小時之內就回來!”
“不用了。”老人淒涼的說,仍然對她虛弱的微笑著。“你會照顧他,是不是?”采芹深深的吸了口氣,她的聲音忽然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