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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紅帶子”軍開進汀州城(1)
前委的通知夜裡到的,說是不搞入城式,平平淡淡進汀州。但軍部和紅四軍主力從閩贛交界的長嶺寨下來,卻在汀州城外紮下營寨,等著第二天初升的太陽。三十一團二連黨代表王初恩心裡就嘀咕:怕是要討個吉利的時辰吧?
3月的太陽,沾些遲滯的寒氣,水淋淋的樣子,從東方地平線上慢騰騰地爬出來。地平線,那道天空與地面的分隔線,遠遠地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它將人們所能看到的方向分開為兩個分類的線,一個與地面相交,另一個屬於天空。1929年3月14日清晨的汀州城外,真地平線被樹木、建築物、山脈等半遮半掩,取而代之的是可見地平線。不同的是,可見地平線代表著人類目力所能及的最遠距離。遠離地平線的汀州城外,嘹亮的軍號聲此起彼伏,撼落了無數草芒上隔夜的露珠。馬蹄聲和腳步聲“沓沓”地敲成了一個鼓點,汀州城南門外的地皮,像鼓面似的劇烈跳蕩著。
紅四軍主力浩浩蕩蕩地開進南門的時候,王初恩的兩隻眼睛就像剛發射完子彈的槍口一樣,滾燙而又黝黑。他好奇地打量著汀州城那灰撲撲的古城牆,心說這怕是大唐還是大宋年間的傢伙吧?威勢不減的城門樓子,咋就儲存得這樣完好無缺呢?那頂上要是架起兩挺輕機關槍再合適不過了……若是強攻,得熬多少火藥硝子才能炸得開?郭鳳鳴那個熊包蛋,老天爺瞎了眼,白給他一座這麼結實的汀州城,抗不住紅四軍的一個衝鋒。自從下了井岡山,紅四軍的日子並不好過,風雪中轉戰幾個月,壞訊息一個個傳來,聽說留守山上的部隊已經戰敗,井岡山失守,彭德懷、王佐的部隊都不知去向。紅四軍輾轉流離,痛感失去根據地無家可歸的困境。直到上月10日、11日兩天,紅四軍在寧都大柏地打了個漂亮的伏擊仗,將尾隨的國民黨軍第一集團軍第五師第十五旅劉士毅打得狼狽不堪,俘敵、繳槍各八百,形勢才稍有起色。連黨代表王初恩和多數人一樣,原以為紅四軍會扭頭殺回井岡山,收復失地呢,誰想到紅四軍從瑞金扭頭進入福建地界,總前委打起汀州古城的主意。從昨天也就是13日起,戰鬥在漁溪、長嶺寨打響,紅四軍一舉擊敗福建省防軍暫編第二混成旅,擊斃旅長郭鳳鳴,殲敵兩千餘人。長嶺寨得手,閩西重鎮、千年古城汀州的門戶也就向紅四軍洞開了。
天光尚早,汀州城內卻早已人流如堵,街上的店鋪開門的倒不多,就是人多。昨天城外槍炮聲聲如雷,等槍炮聲漸漸平息下去,城中百姓就一傳十、十傳百:紅軍得手了,郭鳳鳴完蛋了!這天的清晨,對於汀州百姓來說,註定更換一輪嶄新的太陽!除了賣早餐、賣菜的小攤外,街兩旁擠滿了看新鮮的人,那些頭戴氈帽、身穿棉袍的老翁、老嫗在前襟下攏著烤手的炭竹籠,騰不出手來,便笑眯眯地朝進城的紅軍一個勁地微微點頭。一撥撥的小青年敲鑼打鼓,還有人“嗵嗵”地放著火銃,不絕於耳的鞭炮聲更是遠甚於昨日的槍炮聲,汀州古城,約好了要重新補過大年似的。
九班班長塗水根走得身熱,早把頭頂上那頂塌了半邊的呢禮帽摘了,露出那頭蓬毛垢草般的長髮。興許有小半年光景了,別說剃頭,就連找把剪子胡亂鉸上幾把,好歹圖個利索都沒能顧得上。那頂破禮帽,還是塗水根在大柏地戰鬥前偵察地形時,從一個遊販頭上一把摘來的,說是為了便衣化裝的需要。。 最好的txt下載網
一 “紅帶子”軍開進汀州城(2)
“怪了,這汀州的老百姓不怕兵呀?王老闆,怎麼跟回到了井岡山一樣?”塗水根把連黨代表稱作“老闆”,是打井岡山上叫下來的,王初恩訓過他多少回,總也改不了口,那貨還振振有詞,說連黨代表不是老闆是什麼?連裡其他官佐士兵都是夥計嘛。
一臉放光的王初恩搖了搖頭。離開井岡山後,他這位連黨代表越來越難以回答士兵弟兄們的種種問題了。其實,1927年8月,朱德、周恩來等人率部於南昌暴動,起義軍兵敗退出南昌後,就路經汀州小駐,當地百姓對共產黨這支官長、士兵人人脖子上纏根紅帶子的“赤軍”並不陌生。朱軍長當時帶的部隊,如今可是半個紅四軍的家底子呀!
“王老闆,部隊打汀州真打對了。”塗水根並不理會王初恩的搖頭,又湊了過來。下了井岡山,“王老闆”的話越說越不靈,塗水根越想引著“王老闆”多說話。
“什麼叫對,什麼叫不對?”王初恩沒好氣地說。他對部隊不回井岡山到現在還一肚子氣。
塗水根並不理會黨代表的情緒,笑嘻嘻道:“有吃的喝的就叫對,沒吃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