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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將要擔當的大任深信不疑。赤化中國,將年幼的中國共產黨全面布林什維克化,他們人人心中充滿了捨我其誰的凜然大氣。當柳達夫輾轉來到上海中央報到時,蘇聯鄉村瑪麗亞的模樣他都已經差不多全忘光了。來到閩西,他在汀州遇到瑪麗亞也就是羅翠香後,那個千萬裡之外的俄羅斯女孩的音容笑貌才重新回到他腦海裡。後來,為了有所區別,他把俄國的瑪麗亞稱為“俄瑪”,他寧肯把兩個姑娘搞混了,再努力甄別出來,也不願意將兩個瑪麗亞混為一談。當然,羅翠香這個名字他還是蠻喜歡的,充滿了鄉土氣息,有種鄉間小詩的韻味。還有,“俄瑪”要比閩西瑪麗亞豐滿得多,那姑娘的性格更像冬天中熊熊燃燒的火爐。病房裡到處都是用汽油桶改制的火爐,裡面堆積著秋天備下的樺木柈子,死於冬天前的樺樹在寒冷的冬天裡造出了溫暖的春天。瑪麗亞的臉膛被爐火烤得通紅,積澱著某種成熟後的自信,一次又一次的,忘記柳達夫都說了句什麼,瑪麗亞高興地哈哈大笑,一頭亞麻色的長髮猶如黃河之水天上來,她那雙湖藍色的瞳子,就像冬夜雪地泛出的光澤,令柳達夫心猿意馬。那個瑪麗亞多大歲數來?十八還是十九?和這個瑪麗亞也就是羅翠香差不多吧,但“俄瑪”更像一匹奔放的俄國馬,到了荒野中撒起歡來跑得驚天動地。txt電子書分享平臺
二十三 布林什維克的改造和革命式的愛情(3)
離開療養院那個最後的夜晚,瑪麗亞來到柳達夫的病房,她沉默得像被人灌了啞藥,一句話也不說,只是拼命朝爐內填著樺木柈子,鐵皮桶壁燒得通紅,似乎馬上就要融化成水了。柳達夫拿起一根柴棒,輕輕在桶壁上一劃,一串猩紅色的火星猶如理性的光芒閃爍而過,並且很快消失了。房間內空氣焦躁,熱得人穿不住衣服。瑪麗亞早把她的皮衣脫了,後來還是抗不住熱,又把她那件薔薇色的毛衣也脫了。她那天穿了件絲質的胸衣,香檳色的,在紅色的爐火照耀下有種粉色的質感。瑪麗亞對中國男人柳達夫抱有好感,在療養院幾乎人所共知。除了冒著嚴寒,帶他跨越冰河,進入白樺林之外,她還曾把他帶到家裡,品嚐瑪麗亞父親自釀的燒酒,還有她母親最拿手的醬鵝肝、燻牛肉、燻魚乾。瑪麗亞和她的父母不在乎這個中國男人是幹什麼的,是職業革命家還是搞意識形態的理論家,在蘇維埃政權中比比皆是,他們喜歡的是中國男人那種幾分靦腆、含蓄,就連喝酒也是小口抿,不像俄國男人那樣牛飲一氣。柳達夫的俄語口音很輕,像春天開凍的河水一樣潺潺流淌,他的言行舉止一切都是那樣東方化,那樣智慧,那樣典雅,看上去就像文學中的中國皇帝的侍從一樣規矩,這讓他們處處感到驚訝和新奇。
在那個火爐被燒得就要爆裂之前,瑪麗亞終於開口了。
“柳,留下來吧,我可以嫁給你。”她輕輕地說。
柳達夫沒有回答,他甚至弄不清瑪麗亞是讓他留在這個鄉村還是留在莫斯科。他又用木棒劃了一下燒得通紅的爐壁,又一串火星閃爍而過,猶如一隊紅軍士兵軍帽上的紅五星。
見他不開口,瑪麗亞幾分失望,她扔掉手上的一塊樺木柈子,一把將柳達夫的頭抱在胸前。柳達夫像失去知覺一樣一動不動,他懷疑回到了兒時的夢境。瑪麗亞那對貓一般的乳房擠壓得他喘不上氣來。他想,就這樣昏厥吧,就這樣死去吧,他彷彿一不小心墮入了普希金的詩行,或者是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要麼就是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之中……
在莫斯科校園裡,他們來自中國的留學生常在週末的舞會上受到蘇聯女同學的熱情邀請,那時柳達夫的感覺是跋涉在托爾斯泰的華麗的波斯地毯上,相比之下,屠格涅夫來得更真實些,似乎伸手可觸。面對著親密的肉體接觸,感覺上像被另一個燒得通紅的汽油桶擁抱著,柳達夫當然不敢伸手。他知道,只要他的手一伸出去,他就等於把自己的什麼都伸了出去,摸一摸那對發燙的乳房,甚至摸一摸瑪麗亞那火熱的臉頰,就像木棒擦刮爐壁一樣,將劃出一串燃燒的火星。在這個遠離莫斯科的鄉村,在這個風雪之夜,他幾乎可以不考慮道德的約束,但他不能不考慮黨的紀律。俄國“二月黨人”在流放西伯利亞時,面對的就是惡劣的天氣和溫情的女人。他這位中國布林什維克的中堅分子,難道能輕易被一爐烈火燒化了嗎?
那一晚,柳達夫既沒昏厥,也沒死去。他活著走出了那片冰天雪地。
他還是柳達夫,而不曾變成了別的什麼人。
這一點,至今還令他驕傲。
主義的光輝,真是無可匹敵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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