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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又一層垂地的帷幕,抖落滿殿碎金似的光斑,北堂戎渡倚在榻上,身後墊著幾隻軟枕,一個薄紗宮裝女子正坐在他身旁,錦繡華服,外面穿著的素色五彩金掐邊羅袍上繡著太子妃才可以使用的鸞鳳圖案,額上貼著三個翠面花鈿,越發顯得朱唇皓齒,正一手端著白玉盞,喂北堂戎渡喝藥。
“孤也沒什麼大事,你倒嘮叨起來了。”北堂戎渡面色還好,正就著牧傾萍的手喝著藥,那藥汁烏黑髮沉,味道有些刺鼻,微微冒著熱氣,北堂戎渡喝了一小半,一時淡淡地笑了一聲,不免又咳了兩下,他看了看面前的牧傾萍,含笑道:“看到你眼下這個模樣,倒讓孤想起小時候的事了,那年孤和父親去打獵,錯把你的海東青給一箭射下來了,結果你就要孤來賠。”牧傾萍聽了,面上就浮現出些許笑意,溫婉道:“你還記得?”一面低頭吹了吹碗裡剩下的湯藥,北堂戎渡容色和靜,微笑道:“怎麼不記得?你那時候可真是刁蠻任性,果真是蠻不講理的大小姐。”牧傾萍微微有些赧然,道:“都是小時候的事了,還說它做什麼?再說了,當時你還不是欺負我?故意讓我吃苦頭……快點,把剩下的藥都趁熱喝了,涼了就更苦。”
“孤最討厭吃藥,真是……”北堂戎渡只得皺眉把碗裡的藥汁全部喝盡了,牧傾萍見他喝完了藥,便取了蜜餞送進他嘴裡,北堂戎渡含了那甜絲絲的蜜餞,這才覺得嘴裡的苦澀味道被壓下了許多,一直皺著的眉頭這才緩緩舒展開來,此時殿中沒有旁人,愈發顯得空曠,牧傾萍拿了一方銀紅綾銷江牙海水嵌八寶的手絹替北堂戎渡擦了擦嘴,說道:“良藥苦口,難道吃個藥還指望它是甜的不成?”北堂戎渡笑了笑,道:“傾萍,你現在也很有些太子妃的樣子了,不像從前未出閣時那麼驕蠻,從前你是不會多替別人著想的,只愛一味地任性嬌縱。”
太子妃……多麼尊榮的稱呼,大慶未曾有皇后,如今,自己就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人了罷?只是,這別人眼中欣羨無比的地位,卻未必是自己真心想要的,而自己最想要的東西,卻是永遠也得不到的……一時牧傾萍心中想著,面上卻只是如常一般,含了和氣的笑意,道:“從前是在家裡,如今卻是在宮中,自然不同。”說話之際,卻恍惚想起某人身上柔軟芬芳的氣息,眼底情不自禁地流露出一抹難言的溫柔,北堂戎渡沒有注意,只靜靜倚著身後的軟枕,笑道:“……你今年也有二十二歲了罷,容貌卻和從前沒什麼兩樣。”牧傾萍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頰,只覺得肌膚柔膩嫩滑,果真是美貌依舊,只不過這無非是庭前寂寞花開好而已,並沒有惜花的那個人,她有些無可奈何地笑了,目光之中有些惘然的飄忽,道:“……是嗎。”
正說著,窗外的風漸漸有些大了,將鮫綃帷幕吹得捲了起來,牧傾萍起身,徐步走向窗前,長長的絢爛裙裾掃過地面,盈盈無聲,她動手關上了窗子,一時又回到北堂戎渡身邊,喚了宮人端熱水進來,親自將乾淨的毛巾扔進水裡絞了絞,替北堂戎渡擦臉:“剛才天還好好的,怎麼現在卻好象要下雨的樣子。”北堂戎渡將臉悶在熱乎乎的毛巾裡,聲音也顯得有些悶沉:“孤最近要養傷,宮裡的一些事情就顧不上了,自然你要多看顧些,孩子們的功課也疏忽不得,叫他們用心……總之,別讓孤操心這些。”牧傾萍微微欠身:“我知道了,你只管放心罷。”
等到牧傾萍出了北堂戎渡的寢宮時,外面已經開始下起了濛濛細雨,雨絲從天而落,多了幾分清冷蕭疏的感覺,有太監撐起大傘,牧傾萍登上軟輿,略一沉吟便道:“……去澄繡齋。”
此時雖是下著雨,卻並不大,只是一點細細的雨絲,淅淅瀝瀝的,細雨之中,牧傾萍坐在軟輿上遙望,靜靜看著前方,不知道為什麼心情卻變得有些平靜起來,彷彿雨中有著自己很喜歡的某種味道,青草茵茵如畫。一行人徐徐前行,漸漸的道路兩邊的花樹多了起來,並不規則,然而卻十分美麗,淅淅瀝瀝的雨絲倒像是霧一般,打在樹葉上,沙沙作響,讓人的視線也彷彿朦朦朧朧的,順著路走去,半晌才到了澄繡齋,到了此時,雨已經下得稍微大了些。
澄繡齋乃是北堂戎渡以前在夏天偶爾會來遊玩的地方,因此總有人精心打理著,屋舍也維護得很好,乾淨整潔,如今只略略收拾一下就變成了北堂佳期與北堂潤攸讀書的所在,四周花木扶疏,儂麗的花朵海洋般開遍了整個澄繡齋,眼下被春雨一打,就到處可見各色的落花。
周圍花木蔥蘢,一時牧傾萍走下了軟輿,從太監手裡拿過綢傘,自己撐著傘便順著石徑而去,其餘的宮女太監都候在原地,只有幾個近身的才緊緊跟了上來,牧傾萍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