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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楚留香才知道,原來這個一直讓人感覺有些捉摸不透的男子,喜悅時也會開懷暢飲,也會操琴酣歌、放浪形骸。
而第二天早上,當君莫離似笑非笑地將兩大碗熱騰騰黑糊糊,甚至還有點油亮發綠的東西端到他和胡鐵花面前,他才發現,再如何溫婉細緻的女子也是會整人的──
而且下手半點不留情面。
那實在是他這輩子喝過最難喝的一碗“解酒湯”。雖然頗見成效,但入口又鹹又苦又黏稠,似乎還帶著一絲怪異無比的酸味。以至於之後很長一段時間,只要一看到汾酒,他的胃裡就開始泛酸水。
舌尖似乎還能隱約嚐到那恐怖的藥味,楚留香連忙接過原隨雲遞上的茶盞,啜了一口清香四溢的武夷大紅袍,讓那甘馥的味道充斥感官,半晌方才嚥下,如釋重負地撥出一口氣。
輕輕擱下杯盞,他正要開口,耳中卻突然聽見幾下斷斷續續、頗不協調的……琴音?
“自從知道有孕在身,怕耗神損及胎兒,莫離便不再鑽研醫術,也不再與我下棋。”彷彿是清楚看見他意外的表情,原隨雲笑了笑,“之前她時常作畫怡情,但最近行動漸感不便,所以轉而撫琴自娛。”
那邊的亭子裡,莫離正一邊彈琴,一邊與蘇蓉蓉、李紅袖還有宋甜兒低聲說笑。寬大的淡色衣袍藏不住她明顯隆起的小腹,而她眉眼間似乎有一絲難掩的飛揚之色,整個人看來容光煥發。
楚留香忍不住開始懷疑,蘇蓉蓉根本就是在船上住得膩了,拿人當藉口出來遊玩的。
清了清喉嚨,他開口問道:“小離手中那張琴似乎並非凡品?”
原隨雲微微頷首:“那是幾年前我在臨安購得,出自唐人張鉞之手的韻罄。”
楚留香當年和無花私交甚好,無花的琴藝聞名天下,他自然也略懂一二,當下忍不住長長嘆了口氣:“冠古、韻罄並列張鉞的傳世之作,我也是聞名已久……”
那個聰敏又好學的女子醫術、廚藝、武功樣樣不差,唯獨彈琴卻怎麼聽都像是在──
彈棉花。
“其實,這一個多月來莫離日日撫琴,比起以前已經略有長進了。”原隨雲神色自若地喝了一口茶,微笑道,“若香帥實在覺得可惜,稍晚些在下為你彈奏一曲吧。張琴堅清,音色激越而潤,確實堪稱琴中仙品。”
“你的琴聲自然是不容錯過的。”楚留香說著,突然似是想起什麼,目光一閃,又側頭看了亭裡那幾個女子片刻,終於笑道,“小離看來很自得其樂的樣子,我也就放心了。”
原隨雲眉心微微蹙起:“放心?”
“九州霸主紀平川的掌上明珠最近又在江湖闖蕩了,不知原兄可曾聽說?”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接著道,“這位紀大姑娘慧心巧思,命人制琴加以雙層面板,音色更見沉古,繞樑不絕,所以被冠上‘玉女琴聖’的美名。”
“哦?”原隨雲淡淡一笑,似有譏誚之意,“盛唐雷氏早已有此制琴之法,只是一度失傳而已。紀平川身為鄭州大豪,門客無數,有人複用古法成功了也不奇怪。紀大姑娘要說是她創造,想來知道前朝記載之人,看在紀平川面子上便也張冠李戴了。”
楚留香嘆了口氣:“當年她心儀於你,公然言明是為你學琴,鬧得江湖皆知。方才你說小離每日撫琴,我還有些擔心,她是聽了最近的傳言才會如此。”
原隨雲略微挑眉:“自古無全才之人,莫離縱是知道了,又豈會為這種事煩惱?何況,她很明白我並不在意她不善音律。”
楚留香張口想說什麼,卻又突然頓住了。因為,此刻原隨雲臉上笑容依然溫雅,卻似乎多添了一絲說不清的意味深長。
楚留香自然清楚,當一個男人露出這樣的笑容時,就代表有些事是外人不該過問的了。
那邊琴聲已經漸弱,他趕緊輕咳一聲,正想借機轉移話題,原隨雲卻突然開口問道:“對了,那位紀大姑娘可還有說些什麼?”
楚留香一怔,隨即明白他的意思,搖了搖頭:“她此舉雖有示威之意,但無論如何也是不敢公然輕視小離的。”
“如此最好。否則的話──”原隨雲低頭喝了一口茶,悠然說道,“若是九州霸主不再那麼忙碌,也許就會多些時間,好好管教他那寶貝女兒?”
看著他一派淡漠的神情,楚留香不由苦笑一聲:“倘若紀大姑娘早些見到你現在這模樣,大概就不會費勁心機逞能了。聽說她年前還蒐羅能工巧匠,誓要造出傳說中的木牛流馬,紀平川已被弄得頭痛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