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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間那人是個身量高挑貴氣逼人的女子,其人肌膚細膩、豔勝桃李,一雙承繼自其母的鳳目因激動和內心的念頭太多而顯得璀璨奪目,飄忽深邃。內廷自凝池上吹來的夜風颳起她背上那襲大紅風氅,衣袂烈烈作響的同時,亦露出了風氅下長刀的一角。
便是這驚鴻一現的長刀一角,透露了女子心中早已沸騰咆哮的野望,以及平息這灼人野望所需的淋漓鮮血。
三人中唯有站在左側的那個年輕男子神色最為複雜,目睹重兵合圍成功後,他如釋重負的輕嘆一聲後,目光便再不曾著落在眼前據說是武三思與狄仁傑等重臣所在之地,而是透過點點成片的宮燈與火把,落向了稍遠處的那一座院落。
那裡正是聖天子的寢息之地。身量頎長、縱然刺骨的夜風也壓不住其勃勃英氣的年輕男子就這樣久久的遙望著天子寢宮,適才在與禁軍搏殺的陣前也不曾稍有猶豫退讓的眼神此刻卻是充滿了無盡的哀傷。
這如陳年老酒般的哀傷表現的並不激烈,卻是深遠綿長,帶著濃濃的歷史風雲,飲一口便足以醉一生。
“唐松”
太平的聲音很低。因為心太火熱,竟使其聲音裡帶上了濃濃的顫音。
唐松從遠處的天子寢宮收回目光,將那無盡的哀傷沉進心底最深處作為此生最可珍貴的收藏。而後目光銳利的迎向了太平。
太平雖在與唐松說話。但眼睛卻沒看他。只是死死盯住面前的這幾處殿閣。“現在殺進去當怎麼殺?裡面的人……”
言至此處,太平驀然提手,向下狠狠的比劃了一個下切的動作,“雞犬不留”
她此言方出。其左側那滿臉橫肉,須如鋼針的甲冑將軍應聲拔刀,“鏗”的腰刀離鞘長鳴之聲如厲鬼尖嘯,攝人心魄,在這血腥的宮廷靜夜傳出極遠極遠。
隨著這一柄將刀斜舉向天。數千府軍同時出刀,五千柄制式鋼刀的血刃在宮燈火把的映照下寒芒暴起,剎那間無邊殺意如天際風雷,噴薄而出。
這是出兵之初太平就一再問及的問題,到現在重兵合圍之勢已成後再也拖延不下去了。
此時的太平已被胸中野望灼燒的痛苦不堪,逆衝的氣血甚至染紅了她那本該是豔媚的雙眼。
看著已經化身為母狼的太平,唐松深知對於他而言,此刻人生中最大的危險已經不是武三思。而是身邊的太平了。長長的一聲嘆息後低語道:“你所謀太大。但惜乎在朝和地方的根基卻太過淺薄,以有限淺薄之根基欲擎天下九鼎之重,何其難也?這一場殺戮下去,屠盡政敵的同時亦是自造絕路,最終能否登上至尊之位還在兩可之間,即便能順利登基。亦將面臨數年,數十年。甚至是窮你一生也無法平息的連綿叛亂,這樣的皇帝真是你想要的?”…;
言至此處。唐松伸手扳過太平的肩膀,強使她那充血的雙眸迎住自己的眼睛,厲聲低語道:“此刻後退一步,你可穩獲匡扶社稷的勤王首功;但一步向前,便是萬丈不測之深淵。一朝事敗身死,你可準備好了?一朝兵連禍結,你可準備好了?一朝這如畫江山狼煙處處,復歸隋末亂世淒涼,你可準備好了?一朝揹負萬世罵名永受唾棄輕賤,你可準備好了?”
太平陷入了要使其狂暴的艱難抉擇,粉嫩如春日嬌花般的唇生生被咬出血來,“母皇當年……”
唐松根本不給她半點僥倖的餘地,搖著太平的肩膀,聲音雖低,卻愈厲愈疾,“你母皇一代人傑,登基之前實際已操柄大政垂三十年,歷經三十年準備,依然難免李貞豫州起兵、李衝博州起兵、徐敬業揚州起兵反叛之事,何況汝乎?李令月,還不速醒!”
就在太平陷入天人交戰的迷亂,就在又一場血腥殺戮或許馬上就將上演,就在唐松面臨著穿越以來最大危機的瞬間,“吱呀”一聲響動傳來,前面配殿的門戶從內向外緩緩開啟。
這扇開啟的門吸引了所有府軍的目光,從裡面走出來的卻不是眾人以為的武三思,而是方今政事首輔狄仁傑。
狄仁傑完全無視那五千柄森寒長刀組成的刀叢,在府軍前方面對著太平公主三人站定後,開啟手中的明黃詔書高聲誦讀起來,詔書裡面的文字雖然有些駢四驪六使得許多普通軍士無法全部聽懂,但其基本意思卻是誰都明白。
聖天子臨終前傳位於廬陵王李顯了,也即是說方今天下又有了新的皇帝。
這個訊息太過於震撼,但對於這些最普通的府軍而言,既然是狄仁傑捧出的明黃大詔,既然這份詔書的內容是從他口中誦出,那麼就不可能是假的。
就如同當日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