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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見我,對左右道:“給人犯看個座。”
不多時便有人帶來一個矮腳小凳,我不坐,也不說話。
李謙並沒有計較,徑自道:“聽說你被齊王丟在路邊不顧,心裡可有怨恨?”
我閉眼不去看他,冷漠回答:“三尺賤軀,何敢言怨。”
李謙笑了笑,不知有心還是無意說道:“也罷,齊王總算待你不薄,他離京之時,連王妃都沒帶出城,卻帶了你一路。”
此言猶如利刃,直插入我胸口,淚如洪水一樣湧上眼眶,然而我此生鮮少人前落淚,便咬牙強撐道:“齊王做事,自有他的道理。”
李謙沒有刁難我,反而道:“既然他已經把你丟下,多半不會回來找你。刑部從你口中問不出話,也是常理。”
聽他這樣體恤下情,我一瞬間覺得極可笑,一個對自己女兄痛下毒手的人,對一個待罪婢子竟和顏悅色,何其虛偽,想痛斥他虛偽時,卻又覺得累極,漫說同他理論,就連多看一眼也覺得多餘,便隨口道一句:“皇上明鑑。”
李謙見我惜字如金,忽而把話鋒一轉,提點道:“朕找你來,並不是想問你話。只是好奇,齊王那樣的人,連自己的王妃都肯不顧,卻偏偏要帶你走。”
我心中只道李謙必定是想從我口中探出有關李翎的事,便打疊好精神應對道:“齊王對我的確寵愛有加,更甚於王妃。”
李謙不置可否的一笑,命左右扳過我的臉。
我不得已抬頭,與他對視。
果不其然,他看清我的正臉後,大皺眉頭。
我冷笑。
李謙揮手命左右放開我,自言自語道:“果然不假,是個半面美人。”
偌大的正殿陷入了一片死寂,唯見佛手柑的青煙從銅鑄的獸首口中靜靜飄出。
這香氣太熟悉,勾起記憶中的往事。
我早年心思太重,常常夜不能眠,宮殿四處便點滿這種安神的香。
然而此時回顧,往日的痛恨顯得更加分明。
我忍不住抬頭窺看李謙,他也正在觀察我。
對視一番,李謙微微眯了眯眼,以我對他的瞭解,這是他不悅時慣例的表現。
我忽然覺得有些脊背發寒,也許是當初的千刀萬剮的疼痛早已深深刻入骨子裡。
正當此時,一個太監自殿外跑進來,喘著氣道:“陛下,淑妃娘娘說不見。”
說罷,還小心翼翼的覷了我一眼。
我微微皺眉,以往並未聽說李謙後宮有一位淑妃,多半是李翎事發後冊封的。不知道李謙又籠絡了哪個朝中賊子。
李謙聞言點點頭,對押解我的侍衛道:“見了反而添堵,不見也罷。你們把她帶下去,也別關著了,如今齊王府正空著,就送回齊王府。總算是齊王收過房的人,關在牢裡不成體統。”
李謙的語氣帶著一些不屑,大約覺得我這卑賤之軀不足掛齒,就算放出牢去,也未見得有什麼妨害。
齊王府是我父皇當年還是陳王之時所住的陳王府翻新而得。
房子太舊,晴日倒也罷了,一到天陰下雨時,屋子從裡到外散發出陰森腐朽的氣息,再重的薰香也遮不住。
我一直很不喜歡這座府邸,李翎卻總說,住在這間屋子裡,可以感覺到父皇當年的氣息。這一點是我與李翎最大的分歧,他從來不恨父皇。
以往我對他心中有愧,便總是遷就他,不提此事。
如今他已不在,重回這座王府,我便覺得當初的厭惡加倍難忍。
於是我日日招搖過市,流連茶館酒樓。
這日照例來到京中最熱鬧的茶樓,點一壺茶,聽戲。只是今天,臺上戲唱到一半,旁座忽然坐下一人。
而來者不是別人,竟是許久未見的顧長東。
他穿一身月白錦袍,腰佩白玉帶,這樣的冠履環佩,對於一個出門尋歡作樂的貴公子來說,似乎過於素淨了些。
我見是他,喝茶聽戲的興致立時便減了三分,勉強客氣的打一聲招呼:“顧公子百忙之中還偷閒來聽戲,真是好興致。”
顧長東招來茶博士添水,淡淡道:“比不得姑娘日日清閒。”
我知道他因為搭船的事,一直輕賤於我,聽他這一聲話中帶刺的‘姑娘’,我心裡多少有些不虞,知他乃是嘲諷我無名無分住進齊王府邀寵。
當即忍不住放下茶杯,譏諷回去道:“顧公子今日口口聲聲的喊我姑娘,難保明日要叫我一聲娘娘。有些話還是不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