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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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都活得不輕鬆。原處長老張升任副局長,副處長老孫立即為了他留下的空缺到處活動;小林剛來單位時“學生氣不退”,吊兒郎當,後來幡然醒悟,為了爭取入黨誰都巴結,偏偏同事間又不和,弄得小林顧此失彼,臨了還是雞飛蛋打,一事無成。石叢這樣描述劉震雲的變化:
讀過《塔鋪》和《新兵連》,再讀《單位》,我突出的一個感覺就是作者有了一個觀察世界的全新方式。不再把世界一分為二為對立的兩極,不再從一個個人物身上去尋找“典型性”,而是把世界作為一個矛盾的統一體。關注的焦點不再是個別人物的命運,而是考察群體的生存狀態。在這一點上與《新兵連》所不同的是,這個群體裡已沒有了對立的營壘,任何人也無法完全支配別人的命運。在由老張、老孫、老何、女老喬、男小林、女小彭組成的那個群體裡,雖然也有些扯不斷理還亂的恩恩怨怨,但任何人與另一個人已沒有根本的利害衝突,也沒有任何兩個人的利益是一致的。
石叢點出的問題,正是《單位》與傳統現實主義創作大異其趣的地方:它不再強行集中、加劇、刻劃生活中的矛盾,而是將對生活的敘述還原成瑣碎、模糊、不確定的原生態,並最大限度地將作者的情感傾向抽離,即所謂“零度情感”——當然,“零度”是相對於傳統現實主義那種鮮明的愛憎態度而言——或者說,它並不預設一種先在的價值評判,如博大、深邃、清高、美好等等,它只是儘可能地用“生活流”的寫法呈現一種“毛茸茸的原生態”,從而引起了無數處於同樣境遇的讀者的共鳴。“新寫實”另一代表作者池莉曾說,《煩惱人生》一出來,武鋼的工人個個都說自己是印家厚。同樣,我們也可以說,機關中的小職員,人人都覺得自己是小林,或老何。
《一地雞毛》將視線轉到了小林的家庭生活。收入少,地位低,“不會混”,使小林無法讓孩子入好的幼兒園,無力辦妻子的調動,連留小時候救過自己命的農村老師吃頓飯,也要和妻子吵一架……其生活的煩惱程度,和池莉筆下那位武鋼工人印家厚確乎也相差無幾。他似乎開始“時來運轉”了,那卻是一系列“錯位”造成的:妻子單位開了班車,是為了領導的小姨子上班方便;孩子進了好幼兒園,卻是給人家當“陪讀”;收入增多了,靠的是小林幫大學同學“小李白”賣燒鴨子。到最後,小林利用職務之便得到了一臺微波爐的酬謝,也就覺得心安理得了:“其實世界上事情也很簡單,只要弄明白一個道理,按道理辦事,生活就像流水,一天天過下去,也滿舒服。”這道理是什麼?“過去老說單位的事如何複雜不好弄,老婆孩子熱炕頭就是好弄的?過去你有過宏偉理想,可以原諒,但是那是幼稚不成熟,不懂得事物的發展規律。千里之行,始於足下,小林,一切還是從餿豆腐開始吧。”這和《單位》裡說的“要想混上去,混個人樣,混個副主任科員、主任科員、副處長、處長、副局長……就得從打掃衛生開啟水收拾梨皮開始”是一個道理。就這樣,小林“醒悟”了,單位裡多了一個油滑的職員,社會上多了一個庸俗的市民,以前那個生氣勃勃的大學生終於被改造了。
1991《一地雞毛》(4)
劉震雲在敘述這些生活中的“雞毛”時,使用了大量的反諷筆調。對於小林,他是反諷中帶有同情,對於老張、老孫、女老喬,也並非毫不留情的譏刺,而是有理解與同情在裡面的。他在創作談裡講:“領導也不容易,整天撕撕拽拽,糾糾纏纏,上上下下都要照顧,需要動心思,何況他們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慾。下級不易,領導也不易,這才叫辯證唯物主義。”(《訴說衷腸》,《中篇小說選刊》1991年第4期)在《單位》與《一地雞毛》裡,劉震雲矛頭所指的並不主要是大大小小的官僚,而是如陳曉明指出的那樣:“劉震雲試圖運用‘反諷’去解開人類本性與制度化的存在結合一體的秘密。……人們自覺認同權力的結果,就足以使權力滲透我們每時每刻的生存。”(《漫評劉震雲的小說》,《文藝爭鳴》1992年第1期)這就應了劉震雲自稱的“我的小說主要反映了生存環境對人的命運的塑造”。
“新寫實小說”的諸代表作,確實有著相對一致的敘事動機與敘事姿態,其共同點可以概括為“實錄精神”、“平民視野”和“反英雄”。方方在《風景》開頭就講:“請原諒我以十分冷靜的目光一滴不漏地看著他們勞碌奔波,看著他們的艱辛和悽惶。”池莉說:“《煩惱人生》中的細節是非常真實的,時間、地點都是真實的,我不篡改客觀現實。所以我做的是拼版工作,而不是剪輯,不動剪刀,不添油加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