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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是,事情並非如此。
在郭小川日記裡,有一筆非常耐人尋味的有趣記述。2月19日他寫道:
1956《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3)
上午由荃麟同志向作家們傳達主席的指示,他實已中氣不足,傳達得也不夠鮮明有力,對反官僚主義,他是太顧忌了。
這一段,每個字都值得體味。“對反官僚主義,他是太顧忌了。”根因即在此。
作為中國作家協會黨組書記,邵荃麟的表現是一種縮影,亦即,儘管毛澤東明確表了態,下面各有關方面主管負責人內心仍未打消疑慮。他們跟《文藝學習》的普通編輯不同,不會忘乎所以、手舞足蹈,他們處在較上層,對“規則”的熟悉和了解遠為充分、深入。他們肩負的職責,也非一般幹部可比,不會從一時一地一事出發,而勢必以更全域性的目光看問題,這種目光使得他們從更多角度、運用更多參照系來權衡每一件事。
文藝界高層領導沒有一個頭腦發熱。固然,他們認真落實毛澤東的指示,比如,毛澤東對《人民文學》修改小說原稿大發雷霆,他們就毫不客氣地追究編輯部的責任,並佈置在會上“勿談編輯甘苦,只談檢討”,“形成了一面倒的意見,好像編輯部真的是教條主義和宗派主義的關口”(秦兆陽《情況說明》,寫於1958年,改於1978年,未發表)。但除此之外,他們不越雷池一步;尤其對作品《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本身,出言謹慎,在觀點上始終非常注意分寸。
林默涵的評論《關於小說〈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是作者參加毛澤東召見之後寫的,文章3月12日在《人民日報》發表時,改題《一篇引起爭論的小說》,其中,有肯定的話,也有“挑剔”的話。肯定的話,基本是重複、轉述毛澤東頤年堂談話的意思;“挑剔”的話,則都是林默涵自己的,例如,認為主人公林震具有“脫離實際、脫離群眾的孤芳自賞的情緒”,而小說對此“抱著同情和欣賞的態度”,至於作者,他的問題是雖然“痛恨生活中的消極事物,可是他卻沒找到能夠戰勝這種消極事物的真正的積極力量”。據說此前亦即1月29日中國作協黨組那個“總的認為這小說是有毒素的”的會上,林默涵也是“基本上持否定態度”的人士之一(謝泳《重說〈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南方文壇》2006年第2期),現在,他如果全都轉到“肯定”方面,當然很難。但是,恐怕這裡主要不是一個面子問題。郭小川的情況跟林默涵非常相似。那次討論《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的黨組會上,他毫不例外地表示了對小說的否定。頤年堂召見後的第二天,上午,林默涵來跟他談了連夜趕出來的《關於小說〈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到下午4時至6時,郭小川自己也寫出一篇大約意在表態的短文,題為《香花與毒草》;他說:“寫得詞不達意。”——看看這題目,再品味一番“詞不達意”這幾個字,可以想見郭小川腹內的“難色”。當晚8時,他又到林默涵家聊了一會兒,日記說:“心情極端沉重,他(指林默涵)也很不安於這個工作,互相影響,弄得異常煩惱。痛苦得很。”不安、煩惱、痛苦,歸結起來就是四字個:左右為難。左不是,右亦不可。到6月“鳴放”期間,中國作協同志在會上攻他“曾基本上否定了王蒙的小說”,對此,郭小川做出的反應是:
在我結束會議時,我就明白地說,我曾經是否定的。“君子之過,如日月之蝕”,而且我根本不認為有什麼多少錯誤。(日記,6月3日)
光明磊落之外,更重要的是我們感到,說出這種話的人,對自己似乎格外有信心。儘管毛澤東那樣不同尋常地顯示了對王蒙的“迴護”之意,可不知怎的,郭小川內心有一種“不為所動”的堅定,拒絕認為“否定”《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有什麼多少錯誤”。
在那些必須掌握“全域性”的人裡頭,究竟有多少人跟郭小川抱著同樣想法呢?這是讓人饒有興趣的事情。
或者,並不肩負掌握“全域性”之責的人,只要政治經驗頗豐,他們也會恰如其分地應對局面。我們看到在王蒙筆下,那年春天北京文聯《組織部新來的青年人》座談會上的一幕:
而老作家(其中不少是在高校工作的名人)則談笑風生,海闊天空,閃轉騰挪,行雲流水,不濺水滴,不沾泥點,與作品與批判都保持著絕佳的距離。我的印象是有點不知所云,但又都很學問,很教授,很瀟灑,很老練,很成熟,與毛頭小夥子果然不同。(《半生多事》,著重號系引者加)
與批判“保持著絕佳的距離”容易理解,因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