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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還是去醫院看看吧,可能是碰傷了,得上點藥什麼的。”
“哪兒那麼嬌氣。”她笑笑,“我又不是你的宋天楊。對不起我忘了,不該戳你的痛處。”
“去死吧你,”我說。
“江東。”她把一團衛生紙塞進鼻孔,“我會記住,你是第一個為了我跟自己女朋友分手的男孩。”
“誇我呢還是罵我呢?”我笑,“有第一個就會有第二個,良好的開端是成功的一半兒。”
“媽的你取笑我——”她大笑,一小股血又濺出來,那團衛生紙一下就變紅了。
日光燈在我們頭頂嗡嗡作響,那響聲由無數聲音的斑點構成。急診室年輕的小醫生躲閃著方可寒熱辣辣的眼神,“要是像你說的,你最近還常常發低燒的話,星期一來查個血象。”
“血象?”方可寒綻開了她註冊商標式的微笑,“那是什麼東西?”她特別把聲音調整到一個微妙的角度,完全是出於職業習慣,就像某種本能。
我們都在肖強的店裡,我,江東,還有肖強。方可寒不會再來了,至少近期內不會。
肖強已經抽到第五支菸,還是一言不發。
“就像演電視劇一樣。”江*然奇怪地笑笑。
室內寂靜。只有蔡琴在唱歌。
“當我與你握別,再輕輕抽出我的手,是那樣萬般無奈的凝視,渡口旁找不到一朵相送的野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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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東和天楊(2)
我又感覺到了那種巨大的寂靜。江東的手突然摸索著伸了過來,掃著我的指尖,最後終於抓住了我的手。
他的手還是那麼大,可是很涼。
周雷的手很細緻,但絕不娘娘腔,它有種烘乾機裡的熱氣的質感,讓人舒服。雖然“幸福”和“舒服”是截然不同的兩回事,但至少這舒服令人快樂。
我說:“周雷,張雯紋死了。”
他問:“誰是張雯紋?”
我原諒他。他最近被簡歷面試招聘會搞得焦頭爛額找不著北,總是喜歡把頭枕在我的腿上裝死。
“什麼記憶?就是那個《藍色生死戀》!”我一點一點撫弄著他的頭髮。他閉著眼睛,很舒服的樣子。“想起來沒有?”我問。
不回答。原來睡著了。這人真有福氣。
病房裡的樓梯很長,有時候我總覺得只有音樂才能把這種長描繪出來。我站在樓梯的拐角,身後是我現在工作的地方,多年前,方可寒就是從這兒離開的。
楊佩寧靜地對我笑笑,“宋天楊,我還真挺捨不得你的。”她終於要跟著小杜走了。葉主任對她說:“咱們科的護士,只有你和天楊是大學畢業,留下來的話會很有前途,其實出國很辛苦。”她說我知道。我總覺得是張雯紋最終促成她這個決定的。她問我:“宋天楊,你是不是覺得我這人——有勇無謀?”
其實我知道她一定會後悔,但是我還是真心實意地說:“‘謀略’這東西,怎麼說也可以培養;可是‘勇氣’,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她含著淚給了我一個百分之百的擁抱。
沒有了楊佩大說大笑的聲音的走廊空了很多,夏日的陽光細碎地斑駁著,我背後那扇門上的白色油漆已經黯淡,在我第一次推開它的時候它還整潔如新,還靜若處子,梳著兩條麻花辮的我站在它面前,正午的三月的陽光像瀑布一樣傾瀉著。
方可寒半躺在病床上,黑髮垂了一枕頭。“宋天楊?”她很意外,“怎麼是你?”
“你,好嗎?”當然不好,但我該說什麼?我不像她,我應付不來這種場面。
“好。”她細細地端詳著我,“宋天楊,好久不見,你好像瘦了。”
其實這話該我對她說才對。我說:“都是高考鬧的。”
“你準備報哪個大學?”她問。
“沒想過。”
“那總想過想去哪個城市吧?”
“大點兒的,人多的。”
她笑了,“我也一樣,喜歡特別大的,人特別多的地方。”
在後來的日子裡,陌生的城市變成了我們經常討論的話題。我說經常,沒錯,漸漸地,我每天都會去看她,跟她待一會兒,到後來是真的聊得很熱鬧。有時候我會問自己,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是因為我可憐她,還是因為我好奇,還是因為我想知道是什麼讓她拿走了我的江東,還是因為——我知道她也許快死了,我對“死”這樣東西心存敬畏?可能都有,可能都不是,我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