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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頭混在一起。子建和我商量開家網咖,你要不要入一股?”
黑皮問:“那玩意高科技,我小學沒畢業,能行麼?”
冷軍說:“你怎麼還不克死!”
電腦房風靡本市的時候,網咖還很少。冷軍和駱子建開了家網咖,兩百多臺機子,是本市最大的網咖。冷軍讓黑皮投進去五萬塊錢,是個意思,利潤三人平分。開業那天,花籃擠滿人行道,小車停滿整條街。幾十桌酒,坐得滿滿堂堂,有熟面孔有生面孔,有曾經混過的,有正在混的。冷軍嘴上沒有明說,大家都明白,冷軍金盆洗手了。餘建國鬆了口氣,張傑也鬆了口氣,冷軍不玩了,他們可以繼續把大哥當下去。
太子請趙德民吃飯。趙德民太紅了,外地多少老闆給他面子,準備在本市投資建廠。因為趙德明,市裡已經在籌建經濟開發區。有一個現象很奇怪,趙德民回來後本市就有了白粉。原來喝咳嗽藥水吃三脞侖的人,很多都改抽白粉。抽白粉顯得比旁人高擺牛比,牛比的他們就要玩。因為可笑的虛榮,這些人從此萬劫不復。白粉是不是趙德民弄來的,一直沒有定論,可有一定很肯定,趙德民很有錢,花不完的錢。有些人有了錢,不會利用,終身也就是個土財主。可錢到了趙德民手裡,就成了呼風喚雨的工具,萬事皆有可能。所以太子要請趙德民吃飯,儘管趙德民推了幾次。太子帶來的是餘建國和李有德,趙德民只帶了楊陽。楊陽現在已經不是替趙德民拎包的角色,去了幾次雲南、海南後,楊陽身上多出了大風大浪裡磨礪出的沉穩和心機。後來很多人說楊陽背了人命,還不止一條,應該就是楊陽去雲南、海南發生的事。趙德民叫楊陽坐,楊陽坐下來,他已經夠格和趙德民坐一張桌子吃飯。
桌上發生了一件事,幾個人都沒往心裡去,餘建國往心裡去了。趙德民當年稱霸市裡的時候,餘建國還是個在鄉下偷雞摸狗的小土鱉,餘建國現在混得不錯,但還是跟著太子混。太子對趙德民說話都得客氣恭謹,餘建國和趙德民混的不是一個檔次,趙德民有點看不上餘建國。餘建國骨子裡是自卑的,只要是棵大樹,餘建國就想巴結,顯出了奴相。餘建國敬趙德民第一杯酒,趙德民喝了;餘建國又倒滿第二杯酒,趙德民看看他,還是喝了。餘建國有點拎不清,有太子在,他不該這麼熱情,餘建國馬上倒滿第三杯酒,又舉到趙德民面前。趙德民沒有看餘建國,衝太子笑笑。趙德民應酬的時候,不怎麼喝酒。
“你這弟弟,有點不懂事。”趙德民說。太子從下往上瞟一眼餘建國,餘建國臉上發臊,訕訕坐了下來。自卑的人有超出常人的自尊心,餘建國似乎聽見自己心裡有東西清脆碎開,仇恨就這樣種下。李有德比餘建國明智,李有德一直和楊陽喝。楊陽能被趙德民帶出來喝酒,就是個人物。楊陽已經變了,他從趙德民身上學會了如何生存。從那次起,李有德和楊陽走得很近,王露沒有對楊陽提起過李有德,她在等蕭南迴來。
那年冬天下了雪,是那幾年本市最大的一場雪。紛紛揚揚的雪夜,路邊撐著一柄巨大的油布傘,傘下一盞電燈,照亮熱氣騰騰的餛飩攤。夜已經很深。油漬斑斑桌前只有一個顧客,穿軍大衣戴棉帽,棉帽護耳掛下來,遮去了大半張臉。除了農民和菜販子,已經很少人會這麼穿。一碗餛飩一塊五,穿大衣的人吃了三碗,可以看出他已經很餓,他吃得很認真。
“多少錢。”棉帽下抬起一張滄桑的臉,刀疤豎過瘦削麵孔,挺直鼻樑兩側,兩道法令紋深刻,是風浪裡走過的英俊。
“四塊五。”老闆不敢直視對方眼睛,那雙寒光凜凜的眼睛,就像他手中的菜刀。十幾年餛飩攤擺下來,多少熟悉或陌生的面孔在老闆攤子前停留。每一張臉後面都有故事,這張滄桑面孔後邊的故事,不會平凡。
客人走進茫茫雪夜,走出了一條悲愴的背影。
一身疲憊的人回來了,註定了這座城市硝煙四起。
風雪中一條身影走進下角街,在一棟木板樓後停住,雪在肩膀帽簷上披一層白。冬青樹上積雪松軟,泔水桶裡又結了冰,夜色將雪地映得發藍。他就那樣一直站著,站出了悲傷。一柄軍刀插進窗戶縫隙,插銷被輕輕挑起,窗戶推開,他按住窗臺躍了進去,輕盈敏捷。還是那間熟悉的廚房,板壁間依舊煙塵深鎖,小時候摔過的鋁壺還那樣凹一塊。時光彷彿凝固,一切都似沒有發生,少年卻已白髮蒼蒼。雪光映亮他眼裡晶瑩的東西。
他穿過廚房,走上逼仄陡峭的板梯,蘊含歲月的木板在腳下發出咯吱吱的聲音。在二樓轉角處,他停住,有冰冷金屬頂在頭上,他知道,那是槍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