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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龜的腳爪又不能抓握。
現在母龜掙脫了,公龜追逐它。母龜逃跑的速度並不比公龜快,也不像決意要逃開的樣子;公龜為了纏住母龜,輕輕地咬母龜的腳爪,而且老是咬那隻腳爪,母龜並不還口。只要母龜停下不跑,公龜就往它背上爬。這時母龜向前移動一點,公龜從它背上掉下來,生殖器也磕在了地上。烏龜的生殖器很長,像把鉤子,即使龜甲很厚,即使交媾的姿態使它們不能貼近,公龜總還能夠著母龜。但是很難說清,公龜發起的攻擊成功的有多少,失敗的有多少;又有多少是為了玩耍,為了做給人看的。
現在正是夏季,小院子裡除了一個角落裡還生長著一叢茉莉外,沒有其它花木,顯得缺乏生機。公龜向母龜求愛就是圍著這塊小草坪兜圈子,母龜試圖鑽進茉莉叢裡,以為可以躲到裡面去 (或者是為了使人以為它要躲到裡面去)。其實這是讓公龜堵住它的最好辦法,堵得死死的,沒有一點活動餘地。現在公龜顯然把生殖器插到正確位置上了,它們雙雙變得一動不動,一響不響。
帕洛馬爾先生無法想象,兩隻烏龜交媾時會有什麼感覺。他非常冷淡地望著它們,彷彿望著兩部機器:兩隻帶有交媾程式的電子烏龜。如果人體外表長的不是皮而是甲或鱗,愛是什麼感覺呢?我們所謂的愛,難道不是我們身體這部機器裡的一種程式嗎?也許這是一套比較複雜的程式,因為大腦這個存貯器收集我們身上的每一個面板細胞和肌肉分子傳送來的資訊,並把這些資訊與來自視覺的和來自想象的脈衝混合起來並加以放大。這兩種程式的差別只是參與活動的迴路數量多寡罷了。我們身體上的接受器有千百萬條連線與思想感情、外界條件和人際關係的電子計算機連線著……愛就是在精神這部複雜的電子計算機中執行的一個程式。精神是什麼呢?是面板,是手摸到的面板,眼睛看到的面板,大腦記憶的面板。那些烏龜,它們封閉在沒有感覺的龜殼之內,它們的情形怎麼樣呢?它們因為缺乏來自感覺的刺激,不得不依靠來自大腦的單千而強烈的精神刺激,從而獲得純粹的理性認識……也許烏龜的愛接受絕對的精神法則的支配,而我們卻要受機器的奴役。我們不知道這部機器如何運轉,它在執行中可能發生阻塞,也可能失去控制……
難道烏龜比起我們更加了解它們自己嗎?交媾十來分鐘之後,兩副龜甲脫開了,母龜走到前面,公龜走在後面,重新開始圍繞草坪兜圈。不過,現在公龜不是跟得那麼近。公龜時而用腳爪撓一下母龜的背甲,時而又爬上母龜的背上待一下,但態度並不那麼堅決。它們重新回到茉莉叢裡,公龜時而去咬一下母龜的腳爪,老是咬那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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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二. 烏鶇囀鳴
帕洛馬爾先生有幸在這個飛禽雲集、鳥語不斷的地方度夏:他仰臥在躺椅上,鳥兒則躲在樹杈上為他舉行豐富多彩的聲樂表演。各種聲音時抑時揚,時急時緩,雖無章法卻很和諧;任何一種聲音都不會在響度上或音高上壓倒其它聲音,相反,它們相互交織構成—個不是靠和聲而是靠輕快與清晰度維繫著的整體。帕洛馬爾先生並非在休息,而是在工作,或者說他有幸在這個地方以這種姿態 (本來可以成為他絕對休息的地方與姿態)進行工作,說得更確切些,他不幸感到自己不能停止工作,即使酷暑的清涼早晨躺在樹蔭下他也覺得不應停止工作。他一直工作到暑氣降臨,直至為數眾多的兇殘的昆蟲和震耳欲聾的蟬鳴一點一點地侵佔了周圍的時空,結束這悅耳聲樂的絕對王國。
帕洛馬爾先生的聽覺對鳥語的注意是很不相同的:他時而將鳥語推向遠處,使之成為靜謐環境背景的一部分,時而集中注意力區分它,把它分成單個語句,並按其複雜程度將它們順序歸納成以下幾類:單音符啾啾短鳴,一短一長雙音符啁哳顫鳴,嘁嘁喳喳短而顫的囀鳴,咕咕哼鳴,一串音符連續的或急起急停式的囀鳴,變調式的婉鳴,等等。
帕洛馬爾先生只會進行這種比較概括的分類,不像有些人,只要聽到一聲鳥鳴,就能指出這是什麼鳥在囀鳴。他為自己的無知深感內疚。依靠聲音直接傳授的知識,一旦丟失便不可能重新獲得,也不可能重新傳播,而人類正在征服的新的知識領域卻不能彌補這種損失,因為任何書籍也不傳授人們在孩童時代直接依靠耳朵和眼睛留心鳥兒的囀鳴與飛行獲得的知識。帕洛馬爾先生決不迷信精確的術語與分類,他寧可不甚準確但始終不渝地去注意聲音的響度、音高以及混成的即不能區分的聲音,現在他也許會做出相反的選擇,因為鳥語在他腦海裡喚醒的思路,使他覺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