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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站在陽臺上,朝南的板樓,南北通透,陽光耀眼,一斜眼就可以望見隔壁單元五層的朱裳家。天氣晴好的日子裡,可以看見她家晾出的衣裳。我分不清哪一條內褲是朱裳的,哪一條是她媽媽的,幾乎是一樣的大小,一樣的純棉質地,一樣的白底粉花,風起的時候,會一樣輕輕地搖擺。我想起青青的酒旗,想起書上念過的一句豔豔的詞:“騎馬倚斜橋,滿樓紅袖招。”我想改天再去東四的中國書店淘淘舊書,看看舊書裡有沒有提到過去的青樓,那時青樓究竟有沒有青青的會隨風搖擺的招牌。
在學校上課的時候,我和朱裳坐同桌。我不喜歡看教科書,我喜歡看窗外的楊樹葉子,綠了又黃黃了又綠,我喜歡看朱裳油光水滑的頭髮和臉蛋下面青青的靜脈血管。我常常想,朱裳是什麼做的?脈管裡流的是血嗎?什麼樣的血和肉,如何摻和起來,如何穿透我的鼻孔和眼睛,能給我這種強烈的感覺?這些問題,數目眾多而強烈,我最後學了生物和醫學,主要是想搞懂這些問題,但是發現現代醫學連感冒都無法預防。
和朱裳坐同桌不是巧合,是我用一本英文原版的《花花公子》、一本香港的《龍虎豹》和班上來自遠郊縣的一個叫桑保疆的土混混換的。桑保疆有個外號叫“撒泡尿”,新來的外語老師給起的。
我們新來的外語老師,有個小鼻子和彎彎的劉海兒。她的身材很好,一頭烏黑長髮,轉過身子在黑板上寫字,髮梢差幾寸就碰到她撅撅的屁股上。張國棟計算過外語老師頭髮增長的速率,預言再過十一天,髮梢和屁股就會碰上。劉京偉毫無根據地不以為然,和張國棟打賭,賭一包金橋煙。儘管張國棟的計算沒有問題,但是最後還是輸了。外語老師在她的髮梢即將碰上屁股的前兩天,把頭髮剪短了一大截兒。“北京風沙太大,頭髮太長像個掃把,替清潔工義務掃地。”她說。外語老師是南方人,英文發音很準,很為之得意,所以中文也是英文味兒的。有一天她看桑保疆總是不積極回答問題,就主動叫他站起來,“這句英文My father joined the Long March,怎麼翻譯?”
桑保疆居然答對了一半:“我爹參加了Long March。”
外語老師甜甜地衝他一笑說:“非常好,基本答對了。正確答案是:我父親參加了長征。Thank you,桑保疆。”可是我們聽上去,“桑保疆”絕對是“撒泡尿”。以後我們再也不說謝謝了,一律換成:“Thank you,撒泡尿。”每到課間休息的時候,樓道里到處都回蕩著這句話,桑保疆拎了個掃把,四處追打,還是追打不過來。
我所在的中學是市重點,朝陽區惟一的一所,在朝陽區這一畝三分地,牛逼得緊。在我們這批人畢業之後,這個學校連著四年拿了北京市高考狀元,名聲走出朝陽區,開始在北京市這兩畝六分地牛逼得緊。我想,這些成績都源於我們那時候的積累。我們持續的無以聊賴讓那幾棟教學樓含風抱氣,風水極好。成功的果實有個時滯,沒有砸在我們頭上,在我們離去之後,沒頭沒腦地砸在我們的師弟師妹頭上,讓他們不知所措。我聽過校長在媒體面前的表白,為什麼會連續四年牛逼再牛逼,校長害羞地嘮叨了十幾分鍾,從孔子之道說到儒學復興說到黨中央說到教育局說到自身努力,沒有一句說到點上。
從初中升高中,我的中考成績不錯,我爸的關係還硬,老師們沒有實現趕我出去的夢想。
中考之前,我三天不大便,三月不窺園,大車、二車駛進樓裡的時候,不跑到陽臺看她們一清二楚的頭髮分際、分際處青青白白的頭皮、分際兩邊油光水滑的頭髮。但是距離千米,我還是聽得見大車、二車駛過,環珮叮咚,我聞見兩個人身上不同的香水氣息和頭髮發出的更加惱人的味道。我的下身不聽我解釋,打個響指,上指青天,像是野狗聽見動靜,迅速地把兩隻耳朵豎起來。
劉京偉說,西山大覺寺的那個高僧,小時候也是出了名的淫根禍水,一次遇見一個雲遊的野和尚,說這個小壞種有慧根秀骨,但是前程有限:不是採花失手入大牢,就是被痴情女子騸去男根。惟一的辦法是跟他一起當雲遊的野和尚。劉京偉說,哪天請那個高僧也來勸勸我的父母。我說,去你大爺的,我日你祖宗八輩兒。
我意識到,我必須解決。
我拉上窗簾,窗簾上是紅色牡丹花和綠色孔雀開屏的圖案,窗簾外是楊樹和五層的朱裳家。天氣晴好的日子裡,可以看見她家晾出的衣裳。我反鎖上門,上上門閂。老媽有鑰匙,我多加一個小心。老媽和姐姐在另外一個單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