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寸利必得。
君子懷德,小人懷土。
張鴻遠想懷德,但“德”挽救不了他,德行無法令他超人出世。但讓他“懷土”,張鴻遠又不願做一個碌碌小人。因此他無法擺脫內心的矛盾。
然而,一向對家務大事不聞不管,或者是高興了管一管,不高興了一概充耳不聞的劉瑞芬突然介入進來。劉瑞芬一介入,便抓住了問題的要害,直截了當提出了補償。於是倆人睡在炕上爭論起來。張鴻遠雖然覺得劉瑞芬說的有道理,但又怕過分強調個人利益,而落下反對“學大寨”的壞名聲,又怕人說他覺悟低。
劉瑞芬說:“你,總是怕這怕那。自己顧自己得了,顧什麼名聲不名聲。誰愛說什麼就說什麼好了,總不能自己受罪,讓別人看笑話。”
張鴻遠見妻子一副滿不在意,無所不能、無所畏懼的樣子,心中有些不甘心,便說:“有什麼好怕的?我也是為家著想。現在,這事情一不留神就會栽跟頭,吃點虧,不一定就是壞事情。”
“行了,講什麼道理,跟上你吃了虧還少?這次事情,你別管了,有我出頭,挨鬥、坐牢都我當著,行不行?!”劉瑞芬不耐煩地說。
“你,能得你!”張鴻遠不服氣的說。他雖有些不樂意劉瑞芬對此事大包大攬。可又說不出具體的理由來。
劉瑞芬說:“我一個婦道人家怕什麼?說得好一點,講得明一點,做得公一點,我不吭氣。要是不對我的心思,我罵他們個七進七出,叫他們皮臉沒地方擱。”
次日,劉瑞芬去大隊跟吳培雲談了條件。大隊同意補償,把新畜牧股坡上的白楊樹頂作一次性補償。張鴻遠的九顆白楊樹歸集體,並由集體砍伐。
從量上看,九顆小樹換一棵大樹,張鴻遠並不吃虧。那棵大樹兩個人都抱不住,高達五十多米。紅土崖的樹中,除了裡頭溝五道廟東邊的三棵大楊樹外,暖泉坡這棵樹為最大。但是,張鴻遠的心情並不為此而愉快。三天後,張鴻遠的病好了,出門的第一件事兒,就來到爐場看他的楊樹。建誠、建剛和建猛聽說要砍他們家的樹,也跟著父親去看樹了。
迎著河槽東方送來的暖風。一排九顆白楊在風中輕輕舞蹈,那修長、消瘦的樹幹簡直就是張鴻遠的化身;樹葉“啦啦”地在風中低喚,彷彿在向這個老小兩代主人致以親切的問候和致意。張鴻遠在河邊的石壩上看著石壩踱步遐想。他的兒子們卻一人佔著一棵樹,抱著樹比試誰爬得高。樹皮上的白色粉塵在他們的衣服和臉上抹了一片一片可笑的白斑。
“娃們,來,過來。”
張鴻遠叫道。三個小子像士兵聽到了首長的命令,從樹上溜下來。齊齊站在父親身邊。張鴻遠嚴肅的多少有些傷感的臉色給了他們一個訊號——父親要訓話了。
“看,娃們——”張鴻遠挺著瘦俏的腰幹指著那九棵白楊說。“這樹。三十八年前,我跟你們的娘娘(奶奶)親手種下。那時,樹苗還沒有猛子高。”
張鴻遠比了比猛子的頭。猛子聽父親拿他作比——就像普通老百姓突然受到領導的點名、受寵若驚——得意地瞅瞅兩個哥哥,便仰望父親得意地微笑著,雙眼瞪得又圓又大,閃著神秘的光澤。
張鴻遠繼續說:“那時,爹天天澆水,心裡叨唸著:快快長吧,長吧,小樹呀。那時,村裡人笑爹,說爹太傻,栽樹沒用,等有用了人也不在了。可是,看吧,娃們,這樹長大了。今天,都這麼粗了,再過十年八年,誠誠、剛剛,爹給們們娶媳婦,這樹就能用了。”
張鴻遠挨個摸了摸兒子們的頭,彷彿上帝在撫摸地球,月球和衛星。此時,張鴻遠修長的身姿,在兒子們的眼中可是一尊頂天立地的聖像,那九棵樹彷彿是父親腳下的九棵小草。由於受到父親偉岸的氣概的鼓舞,他們瘦小的胸膛彷彿一下注入了太多的豪氣,於是情不自禁地挺拔起來了。
他們覺得自己也變得高大粗壯了。
“不過。”張鴻遠嘆了口氣,不過孩子們覺得父親今天的嘆氣,彷彿是登雲山傳來了雄獅的低吟。張鴻遠說。“今天,爹告訴你們。要修像海綿似的水澆地了,你們就能每天吃白麵了。”
這時,兒子們好像眼前擺著香噴噴的麵條或雪白的饅頭似的,小嘴巴不由得嚅動了。但很快他們意識到只是夢想,是父親在給他們講一個並不太遙遠的故事,於是趕快用力將口腔內的饞液遏制住。
張鴻遠說:“砍吧。娃們,讓大隊砍了吧。栽樹要栽松柏樹,做人要做大丈夫。你們記住。”張鴻遠又重複了一句。“栽樹要栽松柏樹,做人要做大丈夫。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