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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不記工,你看著辦。只要離開張守荃我的氣就順啦。只是,老夥計,我這身體不做主……”張鴻遠想客氣幾句,說點表示感激的話。
吳培雲打斷張鴻遠的話說:“不過,還有個事兒,你家爐場那幾棵楊樹大隊準備砍了想在那兒修大寨田。樹是你的,大隊也不白砍,給你點補償。咱們商議商議,多少為好。”
張鴻遠這才明白了吳培雲登門看他的真正意思。爐場地原是張鴻遠家的土鐵廠,土改後地歸公,樹歸私,總共有九棵白楊,最粗的已是大腿粗細了,再過十幾年可就成大用了。張鴻遠計劃過,除了給兒子制傢俱外,還能給他跟劉瑞芬做兩副壽板,現在砍了太可惜了。
“那樹沒必要砍。修大寨田,樹也不累事兒,那都是快要成了材的大樹呀。”張鴻遠儘量剋制自己,不暴露自己的心境。雖然他也明白,大隊定了的事兒更改不了,個人利益決不能大過公家的利益,但張鴻遠不忍心砍掉那二十多米高的白楊。
“我知道你捨不得,可是大寨田裡長這麼一排排樹,像什麼?莊稼也長不好,公社的領導來了我怎交待?”
吳培雲確實有難處。改造荒灘,要讓荒田變成大寨田、海綿田,這是大勢所趨,紅土崖不能落後。
因為張鴻遠的九棵樹,大隊開過會,有一種意見是收回大隊、砍掉,但大多數人認為不能白砍,樹畢竟是個人的,這是受國家保護的。關鍵問題是,張鴻遠不同意砍樹,怎麼辦?當時人們不理解張鴻遠為什麼栽樹,可是,等那楊樹長大之後,人們才明白張鴻遠的超常之處,那九棵樹是張鴻遠給孩子們留下的財富,也是他自豪的象徵。吳培雲知道,說服張鴻遠砍樹不是容易的:這砍得是樹,傷的可是張鴻遠的心呀!
張鴻遠語塞了,陷入了矛盾之中,覺得自己委屈死了,但是又無法說出心中的怨屈。
這時,劉瑞芬進來了,吳培雲和張鴻遠的話她在廚房都聽清了。
“不行,他叔,這樹不能吹。娃們大了要花錢要用木頭,砍了樹,怎給娃兒們交代?毛主席的政策是愛人民,沒讓你們欺負人民。忠貓他爹同意砍,他不敢不服從大隊的決定,可是我不同意。“劉瑞芬一進門就是一套大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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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我倆商量事兒,你插什麼嘴,快去該串門串門去,該看孫閨女看孫閨女去。”吳培雲趕快堵劉瑞芬的嘴。一個張鴻遠他都不好對付,再加上個女人那就更糟了。
“毛主席分的,婦女是半邊天。這家有我一半,我作一半主。你們敢砍我的樹。我就敢砍你們的腦袋,咱看你們怎個欺負人。老天有眼,不能總讓老實人吃虧,不行!一萬個不行。你們把忠貓他爹攆出大隊,你們一樣的人,兩樣待。張守荃幹了壞事,硬往忠貓他爹身上栽。你們當幹部的也不主持公道,把人氣病,你又來逼砍樹,讓人活不活啦?”
劉瑞芬說著就涕淚滂沱,哭聲蓋過了一切聲音。
吳培雲這一個一向機智風趣的支書此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於是站起身來說:“彆著急,我這不是跟你們商議嗎?不同意就不同意,別這麼又哭又鬧,胡扯亂拉的。我走了,我走了,你們倆口再商量商量。”吳培雲邊開門邊扭頭對張鴻遠說。“張鴻遠,主意還是拿好呀!”
張鴻遠聽出了吳培雲的意思,但沒吭氣。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
張鴻遠又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地步。張鴻遠不求升官發財,只求平平靜靜安安樂樂地活著,可是煩惱依然找到了他的頭上,而且一個未了,另一個接著又來了。
整個晚上張鴻遠與劉瑞芬都在說砍樹的事兒。張鴻遠深知,樹,非砍不行,聽聽吳培雲臨出門時的口氣,那是提醒張鴻遠,不要跟女人們一般見識;那也是提醒張鴻遠,不要跟國家的形勢作對。張鴻遠知道,一個人不能抗拒一場宏偉壯觀的運動,大寨田非修不可,樹也只能是非砍不行,這一點張鴻遠能想得到,不需要任何人給他做工作。他是一個坦坦蕩蕩的人,而且個人利益犧牲慣了,甚至正當的起碼的權益都不知道維護了。不過現實是無情的,張鴻遠畢竟不能把名利看得淡如浮雲。他不保護自己起碼的權益,現實會迫使他考慮:孩子老婆、吃吃喝喝,穿穿戴戴,那都是他不可迴避的現實,因此,他雖然同意砍樹,卻又覺得不妥。不妥在什麼地方,一時又說不準,但畢竟不妥是存在的。這個時候暴露了張鴻遠的弱點,他即想清高,又越不出現實的糾纏,達不到超越現實苦難的神通,但他又不能像他身邊的人一樣撲下身來,放下架子,腦袋滾地寸利必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