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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所以不得不死,遂為天下後世所極哀而深惜者也。”其所謂“一死從容殉大倫,千秋悵望悲遺志”,“大倫”之意除指君臣之倫,已有更寬廣的外延。陳寅恪在《清華學校王觀堂先生紀念碑銘》中更是邁進了一大步,徹底顛覆殉清說,他判定王國維並非為殉清而死,“非所論於一人之恩怨、一姓之興亡”,乃是為確保“其獨立自由之意志”不遭踐踏而死。從精神深處分析王國維自盡的根源——“思想而不自由,毋寧死耳”,陳寅恪頗得要領,應該說,這一通識頗有見地。王國維屢經世變,眼看詩書棄如土苴,冠裳淪為禽獸,卻無力振頹流於萬一,展抱負於少頃,思想不得自由,精神無法獨立,於是憤而投水,毅然斷絕外緣的紛擾和威脅。王國維自殺七年後,陳寅恪在《王靜安遺書序》一文中重申前說,對故友投水自盡深表同情,認為這是極少數人才能理解的壯舉:“先生之學博矣,精矣,幾若無涯岸之可望,無轍跡之可尋。……寅恪以謂古今中外志士仁人,往往憔悴憂傷,繼之以死,其所傷之事,所死之故,不止局於一時間一地域而已,蓋別有超越時間、地域之理性存焉。而此超越時間、地域之理性,必非其同時間、地域之眾人所能共喻。”王國維在遺書中囑咐陳寅恪為他整理遺稿,委託之重,信任之深,非比尋常。事實上,也確乎只有陳寅恪這位大智者堪稱他心印神契的知己。
自沉之謎(3)
厭世說 周作人、蕭艾等人力主王國維悲觀厭世說。周作人在《偶感之二》中寫道:“王君以頭腦清晰的學者而去做遺老弄經學,結果是思想的衝突與精神的苦悶,這或者是自殺——至少也是悲觀的主因。……以王君這樣理知發達的人,不會不發現自己生活的矛盾與工作的偏頗,或者簡直這都與他的趣味傾向相反而感到一種苦悶……徒以情勢牽連,莫能解脫,終至進退維谷,不能不出於破滅這一途了。”王國維體質瘦弱,面部蒼黃,鼻架玳瑁眼鏡,乍一看去,就像是六七十歲的衰翁,他早年患有嚴重的腳氣病,肺部也有紕漏。1904年,二十七歲時,他寫《紅樓夢評論》,深受叔本華悲觀哲學的影響,已露出厭世的端倪,視人生之全過程無時無處不有苦痛:“生活之本質何?欲而已矣。欲之為性無厭,而其原生於不足。不足之狀態,苦痛是也。既償一欲,則此欲以終。然欲之被償者一,而不償者什佰,一欲既終,他欲隨之,故終竟之慰藉,終不可得也。即使吾人之慾悉償,而更無所欲之物件,倦厭之情即起而乘之,於是吾人自己之生活,若負之而不勝其重,故人生者,如鐘錶之擺,實往復於苦痛與倦厭之間者也。夫倦厭固可視為苦痛之一種,有能除去此二者,吾人謂之為快樂。然當其求快樂也,吾人於固有之苦痛外,又不得不加以努力,而努力亦苦痛之一也。且快樂之後,其感苦痛也彌深……又此苦痛與世界文化俱增,而不由之而減。何則?文化愈進,其知識彌廣,其所欲彌多,又其感苦痛亦彌甚故也……”王國維飽經憂患,亂世的種種怪象、險象、惡象和兇象使他的厭世思想牢不可拔。腳氣病能導致肌肉萎縮、步態失常,還嚴重影響視神經,王國維的高度近視實乃腳氣病暗中作祟所致。他死前數月,染上肺結核,一度咯血,疾病的折磨,使他更為悲觀。在《紅樓夢評論》中,王國維已論及解脫:“而解脫之中,又自有二種之別:一存於觀他人之苦痛,一存於覺自己之苦痛。然前者之解脫,惟非常之人為能,其高百倍於後者,而其難亦百倍。但由其成功觀之,則二者一也。通常之人,其解脫由於苦痛之閱歷,而不由於苦痛之知識。惟非常之人,由非常之知力而洞觀宇宙人生之本質,始知生活與苦痛之不能相離,由是求絕其生活之慾而得解脫之道。”王國維既觀苦痛,又覺苦痛,自然更要求取解脫之方。
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和絕對。王國維的同庚好友蔣汝藻一度經商失敗,藏書抵押殆盡。王國維深感惋惜,致書相慰:“然山河尚有變移,不過當局者難為情耳。”其後,他又在致蔣氏之子榖孫的書札中強調:“天道剝而必復,人事憤而後發。”這說明,勉旃他人則易,寬解自己則難。王國維特別喜歡清人黃仲則的詩,尤其愛賞《綺懷》一首,“茫茫來日愁如海,寄語羲和快著鞭”,讀之心有慼慼然。王國維詩詞俱佳,他“往往以沉重之心情,不得已之筆墨,透露宇宙悠悠、人生飄忽、悲歡無據之意境,亦即無可免之悲劇”,諸如“已恨年華留不住,爭知恨裡年華去”、“最是人間留不住,朱顏辭鏡花辭樹”這樣的名句,都與黃仲則的風格接近。
其他說法 顧頡剛和王國維同在清華學校任教,他獨出新論,認為是國家當時沒有研究機構,良好的治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