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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總要實驗幾次,革命,社會主義也是個實驗。買雙鞋,要實驗那麼幾次。他不大滿意,說實驗是可以,但尺寸不要差得太遠,但差一點是可能的……從以上的交談可以看出,陳寅恪性格耿直,竟然斗膽詰問###長,他真是有什麼講什麼,心中藏不住話。從另一方面看,周揚也該感到幸運,畢竟他還見到了陳寅恪的真容,康生想要登門拜訪,則吃下一道冷冷的閉門羹。年紀愈大,陳寅恪就愈不待見要人,這完全是由他內心的感情和理智決定的。
1961年7月,吳宓從重慶到廣州,探望老友陳寅恪,他們自西南聯大一別,已經暌違了十多年。故友重逢,把酒言歡,自然是推心置腹。陳寅恪當年的心跡在吳宓的日記中都有詳細的記錄。吳宓在1961年8月30日的日記中寫道,“……在我輩如陳寅恪者,則仍確信中國孔子儒道之正大,有裨於全世界,而佛教亦純正。我輩本此信仰,故雖危行言遜,但屹立不動,決不從世俗為轉移。”吳宓在1961年8月31日的日記中又記道,“陳寅恪十二年來身居此校能始終不入民主黨派,不參加政治學習而自由研究,隨意研究,縱有攻詆之者,莫能撼動。然寅恪自處與發言亦極審慎,即不談政治,不論時事,不臧否人物,不接見任何外國客人。尤以病盲,得免與一切周旋,安居自守,樂其所樂,斯誠為人所難及。”從這兩段日記我們可以看出,1961年前後,陳寅恪的總體狀況還算不錯,雖然他遭到一些攻訐,自己的舊著也遲遲不能重印,難免向胡喬木發點“蓋棺有期,出版無日”的牢騷,但其史學大師的地位未曾有絲毫動搖,其所執信念也未成為標靶。
人生五痛(4)
1964年夏,陳寅恪畢盡十年之力,鉤沉稽隱,殫精竭慮,《錢柳因緣詩釋證稿》初稿終於殺青,後易名為《柳如是別傳》。稿末有《稿竟說偈》一首:奇女氣銷,三百載下。
孰發幽光,陳最良也。
嗟陳教授,越教越啞。
麗香鬧學,皋比決舍。
無事轉忙,燃脂瞑寫。
成卌萬言,如瓶水瀉。
怒罵嬉笑,亦俚亦雅。
非舊非新,童牛角馬。
刻意傷春,貯淚盈把。
痛哭古人,留贈來者。1966年,“文革”爆發,運動伊始,陳寅恪十分信賴和依賴的助手黃萱即被紅衛兵趕走,其後不久,連護士也被攆得逃之夭夭。紅衛兵揚言:“不準反動文人養尊處優!”老人身心迭受摧殘,再加上缺醫少藥,心臟病日益惡化。有一天晚上,紅衛兵到中山大學東南區一號樓抄家,打傷了陳寅恪的夫人唐篔。當時,誰想抄家,隨時可去,並非都出於政治原因,有的只是為了勒逼財物,珠寶首飾之類。運動升級後,紅衛兵欲強行將陳寅恪抬到大禮堂批鬥,唐篔出面阻止,又被推倒在地。結果,是中山大學前歷史系主任、陳寅恪的清華弟子劉節代表老人去挨批鬥。會上有人問劉節有何感想,劉節回答道:“我能代表老師挨批鬥,感到很光榮!”在關鍵時刻,有這樣毅然護師的弟子挺身而出,陳寅恪不枉一生樹藝桃李。
陳寅恪一家被強行遷至中山大學西南區五十號後,工資和存款同時遭到凍結,兩位老人經濟至為拮据,因無錢償付工友工資,傢俱亦被人抬走。陳寅恪計無所出,萬不得已,只得硬著頭皮,口授一份“申請書”,由夫人唐篔代為書寫,交給中大革委會。其詞為:申請書:一、因心臟病須吃流質,懇求允許每日能得牛奶四支(每支月四元八角)以維持生命,不勝感激之至。二、唐篔現擔任三個半護士的護理工作和清潔雜工工作,還要讀報給病人聽,常到深夜,精神極差。申請暫時保留這位老工友,協助廚房工作,協助扶持斷腿人坐椅上大便。唐篔力小頭暈,有時扶不住,幾乎兩人都跌倒在地。一位工友工資二十五元,飯費十五元,可否每月在唐篔活期存款折中取四十元為老工友開支。又,如唐篔病在床上,無人可請醫生,死了也無人知道。表面看去,這份申請書措詞簡潔,語氣平淡,其實是泣之以淚,繼之以血。今人眼中,這份申請書與控訴書無異,一代史學大師竟難以維持最基本的生存,用自己的錢請工友照顧生活,尚須誠惶誠恐地向校方申請,這是什麼世道!陳寅恪在作“口頭交待”時,曾大聲抗議:“我現在譬如在死囚牢!”他完全喪失了人之為人所必不可少的那點生意和生趣。
誰曾見過活人給活人寫輓聯?1969年,陳寅恪便為夫人唐篔寫過這樣一副輓聯:“涕泣對牛衣,卌載都成腸斷史;廢殘難豹隱,九泉稍待眼枯人。”他原以為夫人唐篔終日勞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