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賣唱少年唱起“男人更需要關懷”的歌聲,低頭,匆匆加快腳步。路,不斷曲折,逶邐向前,潮溼濘滑,鞋底越走越重,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彷彿只剩下他一個人。
一個人能往哪裡去?
花從街邊的屋頂上傾斜下來,草在每一個可能傾斜的角度安之若素,明暗因此參差不齊。有人在屋子裡坐,剝著手指甲,月光正從他頭上的屋頂一寸一寸地躍過。滑膩的鏡子在他身後。他所能看見的會是什麼?虛幻被不斷重置,並曲折,讓人不敢相信,一隻老虎從鏡裡奔出,渾身沾滿金黃的光芒,並且有著八條腿,四隻耳朵。大街上攤著一本博爾赫斯的傳記。人們或許可以從那裡走入夢的世界,開始重新聆聽一些單詞的意義。譬如時間。它是有厚度的,可以凸,可以凹,可以在凹凸之間反覆摺疊。而在這個過程中,一些東西會如蝌蚪屁股後的尾巴慢慢消失不見,還有一些東西則慢慢長出口鼻眼舌耳。兩點之間不是直線最短,卻是重疊。重疊的深度足以容納任何可能的動作。這是時間所賦予的一種令人讚歎的投影。這是一些令人疑惑不定的詞彙。一束神秘的光線,沒有始,沒有終,沒有大,也沒有小,從心底穿過,來到世上,觀察別人,也默默打量自己。
秦願在家商場的櫥窗邊停下,注視鏡裡自己眼睛裡的那個自己,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玻璃上輕輕一觸,手上忽然綻放出濛濛光花。他有些吃驚,縮回手,皺眉,吮吸手指。這便是真實麼?抑或只是柏拉圖所闡述過的那種真實?人吶,不過是一些故事的組合,所謂現實種種,僅是文章中的字句段落。人們本來就生活或者說是隱藏在小說中,又哪來,又何必這麼多的喜怒哀樂?
都是謊言。
秦願蹲下身,身子蜷入黑暗。角落裡有條狗,還有隻蝴蝶。狗是活的,也是死的;蝴蝶是大的,也是小的。狗與蝴蝶的影子不斷接近,又不斷分開。所重疊的,所被重疊拋向一邊的,便是各種各樣的故事。故事越來越多,笑聲越來越大,便有些東西輕輕地浮起來,然後一望無垠如黑色的海洋。
一叢樹迅速伸展開枝椏,並讓褐色的羽毛紛飛揚揚。雨稀瀝瀝落下,把黑色的魚沖洗得通體雪白。鬼翻著跟斗,從角落裡躍出,眉毛垂下,伸手,去撫摸人們的下巴。一圈圈漣漪從指尖漾開,通體雪白的魚開始從水裡爬到岸上,一步一喘息,在街道兩邊遊,身子被漸漸拉長,心臟也一顆一顆僵硬。
然後是夢。兩個夢,像一根藤上的兩朵喇叭花,嗚嗚地響著。那扇現實與虛幻之門被聲音輕輕掀開,露著光滑的肌膚,便有人忍不住渾身顫動,手指上吐出芬芳的光澤。“小秋”。他叫第一聲時,她點了一下頭。
“小秋”。他叫第二聲時,她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小秋”。他叫第三聲時,她奔過來,投入了他懷裡。
一個女孩子,尖臉的,蟬翼般輕薄,但沒有尾巴,柔嫩的雙腿花枝一樣好看。他有些疑惑,眼前出現一所宮殿,金碧輝煌。明晃晃的天穹下有兩個用墨玉琢就的大字:小秋。他輕輕地說,“你的名字叫小秋?”她仰起臉,他看不清她的臉,心裡頓時似被露水打溼,眼裡滾出一些晶瑩的東西,他還不及分辨這是什麼,她跳起來,輕盈的,驀然間,已在空中幻化成萬千光線,顏色豔麗得令人情不自禁屏住呼吸。無法說清它們具體是哪種色彩,腦海裡卻飛竄出一個成語--“驚心動魄”--這四個字嗡嗡地響過一陣,便被風吹成了無窮無盡的花朵,或大如燕雪,或小若米粒。
光線仍在無限地延伸,也在無限地收縮。他清清楚楚地感受到她整個人已變成一個吻。顱骨處被一道潑喇喇的閃電劈開。空中出現巨人的身影。雷殛擊額頭中央。天地萬物皆化作咆哮之聲。她忽然在他的眼睛上吻了一下。他趕緊閉起雙眼,聽見牙齒在不停地顫慄。他不願再睜開眼睛,因為心知肚明她已然消逝,可卻不得不睜開眼睛,一種難以言明的東西似刀片般飛快地切開眼皮。他茫然地望向自己的手。那些晶瑩的應該是眼淚吧。耳邊卻傳來聲幽幽嘆息--那是你的心。
小秋?他叫起來,不,我要找的不是她。
他的聲音更大了,然後他醒了,滿臉是淚。他出現在一間潔白顏色的房間裡。陽光像只鴿子在窗臺上來回跳著,咕咕地叫。一個沒有面目,瘸條腿的人端坐在他眼前,給他說故事。應該是一個男人。聲音蒼老、疲倦。男人說,很久很久之前,有一個女人愛上了一個男人。女人為得到男人的心,砍斷自己的左手臂。血染紅沃雪。男人見了,嘆口氣,便在女人身邊留下了。男人說完這句話就不見了。房間也不見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