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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的娘曾是薛王氏的陪房,老子是薛家的家生子,如今老兩口子都是管事兒的,在薛家很有幾分臉面。她自己生的又好,自小看多了薛家的富貴,哪裡還願意只做個丫頭,日後出去配小子?她性子又愛掐尖兒,在薛蟠的屋子裡很有幾分隱性姨娘的架勢。平日裡頭指使婆子叫罵小丫頭是常有的。大夥兒雖是不忿她,奈何她娘在太太那裡是個心腹人,因此也都並不敢惹她。
薛蟠早就看她不順眼了,誰見過一個丫頭,還在主子孝裡頭就飛著眼老想勾引少爺?更何況,這一年多他看著是個亂逛亂闖的,其實也將家裡的一干奴才下人查了個底兒掉。薛訊使出來的人,大多還是老實的。不過秋雨的老子娘,可就另說了。
被當著好幾個人的面兒發作了,尤其裡頭還有春華等素日不大對付的,秋雨一張俏臉兒漲得緋紅,眼淚跟著就下來了。好在她也算聰明,在薛蟠跟前絕不至於頂嘴,只是用手掩在鼻下,手掌虛握,小指翹起,猶如蘭花一般。
她今兒穿了一件兒淺青色的交領短比甲,裡頭素白的薄襖,白色綾子裙,腰間緊緊束著一條水藍色汗巾。因是晚飯厚了,墨黑的頭髮鬆鬆挽著。這麼一哭,倒真有幾分梨花帶雨楚楚可人之態。
若是尋常男人看了,怕不得上前去安慰安慰?
可惜了的,她對面的是薛蟠。薛蟠這兩輩子不喜歡女人,尤其不喜歡惺惺作態的女人。
“哭什麼哭!出去!”
一聲怒喝,讓秋雨身子不禁一顫。抬起淚眼幽怨地看了一眼薛蟠,雙手捂著臉跑了出去。
這麼一來,另外的幾個丫頭也都嚇著了。全都垂了頭,逼著手,不敢再出一聲兒。
薛蟠煩躁地揉揉眉心,本來對著一大堆的賬冊他就覺得頭暈,秋雨又過來來了這麼一齣兒!
看看自己好不容易弄出來的“炭條筆”,就這麼折了一大截兒,倒是還能用,只得又撿了起來繼續。
忙了好幾日,才算看完了,只熬得兩眼都紅了。
“大爺,太太那邊請您過去一趟。”春華過來輕聲道。
薛蟠也有些事情要問薛王氏,便起身來換了衣裳,把賬冊鎖好了,這才往薛王氏的屋子裡來。
可巧兒薛王氏正在和寶釵一塊兒看著鶯兒打絡子,見了他進門,寶釵起身笑道:“哥哥來了。”
“嗯。”薛蟠點點頭,“妹子坐下罷。媽媽今兒可好?”
“好著呢。”薛王氏這段日子過得還算舒心。兒子懂事兒了,雖說言語還是有些不著調,可到底十幾歲的半大小子,多少能撐起些事兒了。再者,許是顧忌著京裡頭自己的哥哥和姐姐,族裡那些個人也並沒有敢再次上門來放肆,反倒是有幾個女眷上門多了,都客氣著呢。
看薛蟠額頭滲出了幾個汗珠兒,眼中隱隱有血絲,白白嫩嫩的臉上也顯得紅撲撲的,薛王氏忙叫道:“同喜,去,趕緊著給蟠兒端冰鎮酸梅湯去!”
又讓同貴給他打著扇子,囑咐道:“我聽說你這幾日都忙著看先前的賬冊子?那都是對過賬的,先你父親在時候每季每年都要查對,不會有錯的。大熱天的,我兒何苦費這個心思?”
“並不是要查對賬目。”薛蟠笑道,“正是看了賬冊子,才有事情不大清楚,要問問媽。”
說著,從同貴手裡要了扇子自己大力扇著。
同喜端了酸梅湯來,裝在一隻極大的白瓷碗中,裡頭加了桂花兒和碎碎的冰屑。才一端過來,便可聞見一股子細細的甜香。
薛王氏笑道:“這東西雖是解暑,我年紀大了,卻是不敢用。你們兄妹倆也別多喝,仔細肚子疼。”
寶釵抿著嘴笑,“我也並不很熱,同喜給我盛半碗便好。”
薛蟠知道薛王氏素來不用冰,接過同喜遞來的碗一氣兒灌了下去。抹了抹嘴角兒,抬頭間正瞧見寶釵一手端著碗,一手用一柄精緻的湯匙喝,舉手抬足間很是舒展好看。
垂了眼皮道:“我瞧了這幾年的賬冊,發現咱們不管是往宮裡進上的,還是鋪子裡頭自己賣的東西,大多是金陵周邊兒的——原先倒是每年都往各地去採買。這裡可有什麼緣故嗎?”
薛王氏想了一會兒,這才開口,“這是你父親的主意。我記得先前他說過,咱們的買賣鋪排太大了,人精力有限,難以顧及那麼多,倒是不如只做些穩妥的。也就是這幾年間收斂的。我一個婦道人家,你父親怎麼說了,我也就是怎麼聽聽。怎了?”
薛蟠又示意同喜再盛一碗酸梅湯來,自己白乎乎的手輕輕敲著桌子,“沒什麼,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