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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決定:一回家,就讓這位白小姐捲鋪蓋。
可是,回家以後,她並沒有按此行事。
最大的原因是西平沒在。繼珍直截了當地說白蕙纏住了西平,而西平對她也不一般,傭人們影影綽綽的話語幾乎可以說是作了旁證。如果真是這樣,不等西平回來,就打發掉白蕙,顯然不妥。
方丹並不是為白蕙考慮,而是為兒子著想。西平為公司的事到南京奔忙,做媽的卻在家裡攆走他的情人——就算她是情人吧——他回來後會怎樣想?方丹的母愛不允許她這麼做,而且這麼做也太缺乏風度了。
再說,明智如方丹,豈能不懂,就是把白蕙辭退,也割不斷兒子同她的聯絡。她那個聖旦女子文理學院,兒子又不是找不到。說不定由此倒會激出西平的反抗,反而把西平更快更牢固地推向白蕙。
一想到將有一個女人來和她爭奪兒子,而且將獲得兒子的心,方丹就覺得受不了。但正因為如此,不是就該把事情辦得更慎重一些嗎?
白蕙算什麼?一個小小的家庭教師罷了。幾時要她走,還不是一句話,急什麼?
說實在的,方丹挑不出白蕙什麼毛病,此次回來也沒見她有什麼異樣。她還是那樣端莊、嫻靜,待人還是那樣謙恭有禮,教書還是那樣認真盡責。
但在西平面前,她又是怎樣呢?耳聽是虛,眼見為實。方丹決定等西平回來以後,親自觀察一番。而且她有充分自信,不論這兩個年輕人的感情發展到哪一步,她都有辦法控制住局面。
這就是她在週末晚餐前對白蕙講那番話,不但挽留她繼續教珊珊,而且希望她照舊住在丁宅的真正原因。
當然事情遠非如此簡單。在方丹心底還埋藏著一個謎,一個極想予以揭曉的謎。
記得白蕙初來的那天,自己就覺得她的模樣和神情舉止彷彿象一個人,一時難以斷定。但這次樹白把自己當作王竹茵所講的那一番瘋話,加上丁文健看到白蕙後的一系列失常表現,不由得方丹不深思:為什麼三個人,三個當年見過王竹茵的人,見了白蕙都會引起一種聯想呢?這難道是偶然的嗎?
但我明明問過她,她說她母親叫吳清雲。這就怪了。難道改名換姓了?或者是我們都看花眼了?
如果確實是她,那麼在銷聲匿跡了二十年之後,怎會允許她女兒又來到這裡,這個她親口保證永遠不會再有來往的地方,她究竟在打什麼算盤?如果偵探所的調查最後表明,白蕙確是她的女兒,我將怎麼辦?
當初,是她奪走了自己的愛人,現在她的女兒又要來奪自己的兒子嗎?我在天底下最鍾愛的兩個男人,難道都要被她們母女奪走嗎?
我絕不能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想到這裡,方丹只覺得有一團烈火在胸中焚燒。頓時,她覺得渾身燥熱,面孔發燙。恰好在這時走進房來的傳女阿紅,看到太太那對美麗的大眼睛簡直要噴出火來的樣子,不禁嚇呆了。
“太太,你……你怎麼啦?”
“哦,沒什麼。白小姐呢?”
“白小姐在樓下陪小姐彈鋼琴,太太有事找她?”
“不,沒事。阿紅,給我把那條白紗巾拿來。”
“太太要出去?”
“不,我下樓走走。你不用跟著,給我把窗關好,把屋子拾掇一下。”
方丹披上頭巾,習慣地在鏡前照了照,就走出了自己的房間。
在白蕙的悉心輔導下,珊珊的鋼琴進步很快。“小天使鋼琴比賽”珊珊初戰告捷之後,這小姑娘求勝心切,練琴更起勁了。今天午睡起來,師生二人就一直在客廳練琴。
所有的練習曲都已反覆彈過,準備參賽的曲目:舒曼《童年情景》中《捉迷藏》和《夢幻曲》兩支小曲,也已經練得滾瓜爛熟。白蕙對珊珊很滿意,而珊珊則意猶未盡似的,還想再彈。
於是白蕙便緊挨著珊珊坐下,選了一支曲子,兩人四手聯彈起來。
一曲彈完,兩人都很高興。珊珊央求白蕙說:“蕙姐姐,四手聯彈好玩,我們再找一首來彈。”
彈什麼呢?白蕙突然想起那份手抄的樂譜。《阿多尼斯獻給維納斯》。她在那個嚇人而又迷人的夜晚,無意中發現這份樂譜,獨自試彈過,也曾想到用它四手聯彈一定很優美,今天正好跟珊珊一起試試看。她很快從一本厚厚的樂譜中把它找了出來。
“來,珊珊,看看這首曲子。”
“阿多尼斯獻給維納斯,”珊珊念道,“維納斯我知道,阿多尼斯是什麼人呢,蕙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