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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源伸手朝路邊長亭一指道:“李公莫誤會,我是來給您踐行的,亭中備有酒菜,在下已經在此等候多時了。”
李適之本想諷刺幾句拒而不受,但想自己離開京城無一人相送,只有這個王源還有心來送自己一程,就算此人在自己眼中已經一無是處,但起碼在此刻還給了自己一絲絲的安慰。
“李公,請下馬就座。此去千里迢迢,小酌幾杯,再走不遲。”王源伸臂相請。
李適之翻身下馬昂首走進長亭中,不待王源相請,便一屁股坐在席上。王源不以為意,微笑入座,命跟著自己來的大妹替李適之和自己斟酒。
“李公,敬你一杯酒,借王摩詰的一句詩為祝辭,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李適之端起酒杯凝視王源曬道:“你算是我的故人麼?”
王源微笑道:“李公認為是就是,認為不是便不是。”
李適之仰脖子將酒一飲而盡,咂嘴道:“好烈的酒。”
王源道:“知道李公愛喝烈酒,這是蜀地烈酒劍南秋,蘸火便燃,很是濃烈。”
李適之指著酒杯道:“再滿上。”
大妹上前來又滿滿的給李適之斟滿了酒。李適之端杯對王源道:“來而不往非禮也,雖然你並非是我理想的喝酒物件,但今日只有你來送我,李某還是有些感動的。喝了這杯酒,我又幾句話想問問你。”
王源舉杯喝下,李適之早已喝乾了杯中酒,放下酒杯看著王源道:“我沒想到你會來在此設宴為我送行。我李適之做人是失敗的,當了五年左相,到頭來一個朋友也沒有。出長安竟然無一人來送,實在慚愧萬分。人情淡薄,竟至如斯。這世上的人都怎麼了?就算我李適之倒了黴,也不至於如此吧。”
王源微笑道:“趨利避害人之常情,李公應該能想的通。”
李適之瞪著王源道:“那你給我送行是何意?莫以為我不知道,李邕的案子中你也是推波助瀾之人,李某有今日你也功不可沒。你是否覺得良心難安,所以今日在此擺酒假惺惺的求得心安呢?”
王源呵呵笑道:“李公,我不同你爭辯這些。我今日來給你送行純屬私人之誼,與政見毫無干係。你的指責我也不否認,但你也知道,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路,我只是在走我的路罷了。無論如何,你曾與我有恩,當初西市上與李公相遇,若非李公慷慨,兩貫錢買下我的銅鏡,我怕是年都過不去。包括後來帶我參見梨花詩會,這都是恩惠之處。若非當初西市上的相遇,我王源又怎有今日?我心中從未忘記這一點。”
李適之冷笑著喝光了第三杯酒道:“難得你還記得這些,可是你之後卻背叛了你的恩人,這又怎麼說?我對你以禮相待,你離開我府中時甚至沒有同我告別。”
王源搖頭道:“李公,我不想同你爭辯誰對誰錯。我做了什麼我心裡明白,您做了什麼您心裡也清楚,但那都是過去的事情了,再提還有意義麼?今日我只是想給你送行,同時感謝你曾經的提攜之恩,卻絕不想去計較你提攜我的用意。”
李適之想了想,嘆了口氣道:“說的也是,事到如今,說那些作甚?今日你能在此替我設宴踐行,我心裡已經很安慰了。以前種種也不提了,你我之間恩怨勾銷,從此誰也不虧欠誰了。來,再乾一杯。”
兩人再喝了一杯酒,四杯烈酒下肚,李適之的臉上泛出絲絲紅光來,神情也鬆快了許多。
“最近很少見你有新作問世了,王源,你的詩才我也是佩服的,但卻不要顧著攀高附貴,卻忘了你靠什麼在長安揚名的。前段時間和文士們聚會,王摩詰也在座上,他感嘆你誤入歧途,長安詩壇從此少了一個驚天之才呢。”
王源嘆道:“慚愧之極,確實有負眾人的期待和美譽,或許我真的誤入歧途了。”
李適之呵呵而笑道:“你就像以前的我,以前我也經常寫詩告誡自己勿忘初心,鑽研詩文能讓我遠離心中汙垢。但自我任左相之後,醉心於名利權勢,便鮮有詩作問世了,甚至提筆便生厭煩之意。這幾日反思自己,愧不能言,浪費了大好的時光,做些無聊之事,甚是不值。不過,自罷相之後,我的門前一下子冷落了下來,倒是讓我心有餘暇,也詩情大作了。昨日我寫了一首詩,你要不要聽一聽?”
“洗耳恭聽。”
李適之手指在桌上輕敲,口中緩緩吟道:“避賢初罷相,樂聖且銜杯。為問門前客,今朝幾個來?”
李適之吟罷,雙目之中流出淚來,自己將酒壺奪了過去,連幹三杯烈酒,起身拱手道:“王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