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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石衣錦還鄉,把老宅翻建為“夏氏宗祠紀念館”,讓它在老城區裡光彩奪目,鶴立雞群。
幻想終歸是幻想,從未實現過。相反,隨著時間的流逝,老城區越來越年邁凋敝,修繕維護的速度遠遠補不上磚瓦梁木朽壞的速度。每次暴雨過後,都有老屋老牆坍塌,再建起來的時候,其魂魄就無影無蹤了。
等到成年,我已經明白,衣錦還鄉永遠是夢,不可能等到了。世間那麼多滿懷雄心壯志的年輕人,奢談理想夢想,奢談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最後怎麼樣?全都是夢一場罷了。
最可怕的,還是最後一種結果,當一個人終於可以衣錦還鄉了,那鄉間、老宅、院內卻已經沒了親人,夾道歡迎、奔走相告的全都是與自己沒有任何血緣關係的鄉黨。
譬如現在,就算我回去,也只是孤家寡人一個了。
所有街道上都沒有人,我家的大門緊閉著,門楣之上,春節時候貼的過門錢已經被風颳跑,只剩一行漿糊、紅紙的印痕。
我嘆了口氣,腳下情不自禁地向前挪動。
“是啊是啊,既然來了,不看一眼怎麼行?總要看一眼再走的。否則的話,不知道以後還有沒有同樣的機會?就這樣,向前走,向前走,快走……”第一個小人佔了上風,嘰嘰喳喳地叫起來。
很快,我就到了老宅門前。
本想推門而入,轉念又想,我的手伸到一半又放下,踩著門右側的一堆瓦礫上去,扒著牆頭向院裡看。
院裡沒人,但東西扯著兩條晾衣繩,上面搭著被子,證明有人居住。
那些被子的被面花樣是纏枝牡丹,牡丹有碗口大小,豔麗而不失端莊。我從未在家裡見過這樣的棉被,自記事開始,家裡的被子就只有灰色。
吱呀一聲,北屋門被人拉開。
我聚精會神盯著門口,想第一時間看清從裡面走出來的是什麼人。有那樣花色被子的人家,一定有著一位賢淑善良、溫柔得體的女主人。
這是我家的老宅,女主人只能是我的母親。
我從未見過母親的照片,家裡一張都沒有。這一次,也許我的心願就能實現了。
門開了,一名女子端著一隻半舊的木盆走出來。遠遠望去,她梳著齊耳的短髮,垂著頭,一邊走一邊伸手抖摟著盆裡的衣服。
我的胸口忽然哽哽地堵住了,憋悶得喘不過氣來。
那女子低著頭,我看不見她的臉,但我下意識地去猜測她的身份,同時屏住呼吸,等她抬起頭來。雖然我沒見過母親,但如果讓我看到她的臉,我一定能從眉眼之間認出她到底是誰。
“抬起頭來,抬起頭來!”我在心底一遍遍叫著。
那時候,我竟然忘了可以翻牆而入或者是推門進院,那才是最簡單直接的辦法。
那女人到了晾衣繩前面,舉手晾衣服,但衣服又將她的臉擋住,始終看不清楚。等到晾完衣服,她彎腰拎起木盆,又走向北屋。
我站在瓦礫堆上,長長地撥出一口氣。
這時候,我心裡的兩個聲音又開始第二輪激辯。
第一個聲音叫著:“現在就進院子去,看清她,否則一定終生後悔。”
第二個聲音立刻阻止:“不要去,明知是幻覺,何必自欺欺人?回去,立刻回去,回到事件的原點去。現在不走,以後永遠都走不了了。”
第一個聲音大聲冷笑:“這個謎題今日解不開,以後甭想解開。可笑啊可笑,既然到這裡來了,卻又因為小小的擔心而裹足不前,那麼又何必一路走來?既然知道死亡可怕,那又何必出生?生命就是冒險,不冒險,就那麼安步當車地活著吧,像蝸牛、烏龜一樣好好活著,直到跟世界同朽。不過,我早早告訴你們吧,就算活一萬年、一億年,烏龜也只是烏龜,成不了英雄。人活著,在於質而不在於量。就算只活二十年、三十年,也要活得像流星,照亮天際,用剎那間的輝煌,讓千萬人銘記在心……”
第二個聲音漸漸勢弱:“活著比什麼都重要,不是嗎?如果人人都輕視生命,過這種孤注一擲的賭徒式日子,那還有誰能開拓未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如果這時候因為一點小小的個人**輕易赴險,是對社會的不負責任。”
兩個聲音一個慫恿我向前,一個阻止我衝動,把我卡在中間,進退兩難。
“這是幻覺,言佛海使用‘拘魂之術’創造出來的幻覺。如果那女子出現在這裡,一定也是遭到言佛海的奇術所限。”我的心越來越冷。
事實真相總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