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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對鼻菸的認識並不深刻,如果真像張全中所說,王氏一族六代單傳的鼻菸有這種物與力相結合的奇效,那麼說服他才是救人的關鍵。
“你算定我能說服他?”我問。
張全中搖頭:“恰恰相反,我算定這是我和靜官小舞命中一劫,必須貴人相助,才能安然渡劫。夏兄弟,上一次在五龍潭底,也是在你幫助下,靜官小舞才能透過生命裂縫永生。你是我們命中的貴人,我百分之百相信這一點。”
我不禁連連苦笑,感覺自己已經被張全中綁架上了道德的馬車。
五龍潭慘案發生時,我情願為了救助絕望中的靜官小舞而肝腦塗地。張全中透過計算將我推到了“非此不可”的懸崖邊上,讓我主動選擇下一步的行動。
“張先生,你又要逼我做選擇嗎?”我問。
張全中向下一指:“夏兄弟,靜官小舞就躺在冰棺裡,救不救她,全在於你而不是我。你也親眼看見、親耳聽到了,王煜對日本人成見極深,就算我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也不可能讓他改變主意。此時此刻,此情此景,我能怎麼辦?為了小舞,我可以放下尊嚴求任何人,但現在只有你是能夠解開困局的唯一人選……”
我雙手抱頭,用手指塞住耳朵,不聽張全中說話。
原來,我自以為是觀眾,孰料卻已經被張全中捲進來,成了獨挑大樑的主演臺柱子。
忽然間,一隻溫柔的手伸過來,按在我的手背上。
不用抬頭看,我也知道那是連城璧。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只救人,不問救人的原因,好嗎?”連城璧柔聲說。
我不睜眼,腦子裡卻全都是冰棺裡靜官小舞那張蒼老而沒有生氣的臉。
“我知道全部故事。”連城璧在我身邊坐下,輕輕依偎著我。
“什麼全部故事?”我問。
“靜官小舞曾留下一冊日記,從她遇見張先生起,一直記錄到我們造訪的前夜。她說,早就視身體血肉為累贅,只求精神永恆,就像中國古代的梁山伯、祝英臺那樣,化蝶而飛,翩躚自在。只不過,生命不是神話故事,為了堅守這份愛情,他們必須經過歲月的漫長煎熬。世間萬事,尋死最易,而求生最難。他們不懼死亡,只是不願愛情如夏花般雖絢麗卻短暫。我想幫他們——如果我有辦法的話,即使我無處出力,也願意傾盡全力陪同,直到他們闖過這一劫。”連城璧回答。
“那日記呢?”我問。
連城璧嘆氣:“我只翻看一遍,冊子就瞬間化灰,撒落在靜官小舞的老屋裡。我猜,她只想讓一個人讀到心事,只需世間有一個人明白她的心,足矣。”
很明顯,像我一樣,連城璧也被張全中的道德觀綁架,無法掙脫。
“我去,我去見王煜。”我站起來。
“我陪你一起。”連城璧也站起來。
現在,我們兩個把營救靜官小舞的責任全都承擔起來,張全中反倒成了旁觀者。
“張先生,多謝你,給我上了生動的一課,讓我明白,世間一切皆可計算。我其實也深感慶幸,如果你沒有遇見靜官小舞,而是一刺成功,改變了歷史的程序,那麼今日之中原江湖,也許早就成了你一個人揮灑潑墨的舞臺了。”我向張全中拱手。
其實,上天是最公平的,總是在有意無意之間去製造平衡,強者抑之,高者下之,總不能讓某一個人、某一個勢力、某一個組織佔據絕對的霸權地位。
昔日,常先生和他所代表的舊政府太強,於是上天就製造出軍閥割據、各自為戰的亂局,使得舊政府內憂外患,無法在清政府垮臺後迅速建立起一個亞洲超級大國。之後,常先生長袖善舞,或威逼利誘,或稱兄道弟,將幾大軍閥安撫下來,將其“攘外必先安內”的思想嚴格貫徹下去。但是,日寇隨即發動“七七盧溝橋事變”,將剛剛平息的戰火再次點燃。
從常先生的一生波折就能看出,上天的翻雲覆雨之手從未停止撥弄,能夠絕對公平地照顧到每一國、每一人。同樣,精於計算的張全中亦有可能功高震主,成為常先生之一世之敵。那麼,上天及時地推出靜官小舞來,將張全中置於兩難之境,根本來不及去與常先生為敵。
“我呢?上天又將如何安排?”我禁不住默然浩嘆。
我和連城璧順著梯子落地,並肩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