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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不害嘆道,嬰君不必再勸我了,我還有何面目去見新使君。
檀充國見狀,也頗有些不忍,陳公不必如此,不如先去使君大人面前分辨,有罪無罪,皆有律令為據,相信使君大人是通情達理的。
陳不害只好硬著頭皮,接受小武的徵召。他和王廖以及一應百石以上的卒史、書佐齊齊下跪請罪。小武見這場景,更是感傷。想起身後的正房正躺著父母的遺體,魂魄不知是否仍在這院中游蕩,悲不自抑,道,來人,奉上詔書。
檀充國奉上一個精緻的木匣,開啟,將一卷竹簡雙手遞給小武。小武攤開竹簡,念道:
徵和二年三月癸卯朔乙丑,御史大夫勝之承製詔侍御史曰:故豫章太守陳不害,為郡將七年,任二千石之重,未能輔弼朝廷,拯溺濟困,而坐使本郡盜賊橫行,元元失所,軟弱不勝任,殊辜天子厚望,不可再為一郡長,其免之,奪爵為士伍。遣新任豫章太守、繡衣御史武往收印綬,若廉得故太守他不稱職處,可請詔誅戮,以為後來二千石戒。制曰:可。
陳不害心裡哀嘆,如果不發生今天這樣的慘事,看來這條老命還是保得住的。縣官並沒有說當即斬我,只是免官奪爵,還可回家享天倫之樂。仗著自己多年為官的積蓄,後半輩子總還不愁。可恨那該死的里長、監門,不好好防守里門,這個帳終要算到我頭上,實在太冤枉了。
小武合上詔書,面色鐵青地發令,來人,解去陳不害的印綬,下郡獄,等待本府派遣掾吏簿問。收上王廖印綬,本府欲借用幾日。將王廖下縣廷獄。縣廷主事吏,立即逮捕青雲裡裡長、伍長,下縣廷獄。嚴加拷掠賊盜,務必問出所從來處,如三日內拷掠不得實情,主事掾吏皆當坐之。
他發完這些令,心裡才覺好過些。他相信,賊盜的幕後指使一定可以問出,縣廷最不缺的就是殘賊的獄吏,活人到了他們手裡,縱然嘴巴是精鐵鑄成,也會撬開,自己就不勞心費力地去拷問了。反正有言在先:〃如果三日內不得實情,主事掾吏皆坐之。〃掾吏們怕反坐受罪,一定會盡心盡責。
檀充國解下陳不害印綬,欲交給小武,小武嘆道,銷燬了罷。檀充國將印綬丟進火堆中,綬帶入火,立即燃起熊熊的火焰。陳不害側首偷偷望了一眼自己佩戴七年的印綬,陡然化為飛灰,不禁老淚縱橫。幾個獄吏悶頭不響地挽起他,反接雙手,拉出門外去。律令就是這麼殘酷,剛才還為一郡首腦,威風八面,轉眼之間卻要受小小的獄吏折辱。真是此一時彼一時。接著,王廖也被反接雙手帶了出去。檀充國則帶領幾個獄吏,出去逐捕里長伍長。
小武道,本府就在這裡等著,諸位如果早一刻撬開這賊盜的嘴,本府就不但赦免你們,還有重賞。否則,本府將你們全部下獄斬首。
但是這次小武想錯了,饒是哪些獄吏百般拷問,那賊盜也一言不發,最終竟死在鞭笞之下。小武拿到上報文書,呆了半晌,突然把簡冊一扔,罵了一聲,他媽的,來人,擇個適當的日子,清理豫章縣東市,閉市一天。本府要報仇之後,為父母發喪。
小武絕望了,他依稀記得那個賊盜在角樓上說的話,不像是本地口音。那到底是誰呢?他們為什麼對自己如此怨恨,竟處心積慮地要讓自己經受如此痛苦。他惶惑地苦苦思索,難道是在廣陵被自己處死的令狐橫的親戚,為了報仇而追蹤至此?這是有可能的,不少官吏因為秉公執法,而遭到被懲治者族人的暗算,所以有些官吏斷獄,經常搞連坐,殘滅別人全族,為自己解決後顧之憂。雖然酷暴,卻並非毫無原因。還有些官吏一旦退職,就遭仇人追殺,所以常常自願遠徙邊郡躲避。或者這事又跟謝內黃有關,甚至和早先豫章縣被自己懲治的族人衛氏有關,都是有可能的。現在既然無從究詰,那麼幹脆不要心慈手軟,把本郡的不法豪強遊俠全部窮治一番罷了。他恨恨地想。
徵和二年七月初一的癸卯朔這天,豫章縣東市旗亭門大閉。旗樓上的旗幟也不見升起,大批太守府府吏圍住了旗亭的大門。新任豫章郡太守、繡衣直指使者小武坐在監斬臺上,目睹著大批死刑徒被推到斬首臺上,三下五除二地剝去了衣服,將頭伸在砧板上,劊子手大刀一閃,一個個人頭骨碌碌滾下砧板。一天之內,沈武下令斬了數百人,這其中按官職高低分別為:原豫章郡太守陳不害、太守丞田凌、卒史徐富、書佐李慶、賊曹掾史王萬年、縣尉張充、縣尉丞張閒、縣廷令史魏不識、獄史卜千秋、獄史陳喜……,以及一大群在數日之內捕獲的無賴遊蕩少年而曾殺人越貨者,不經廷尉府報文,全部斬首。小武本來想把青雲裡的里長和監門等一併殺了,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