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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秘書說:“如果你拒絕,在30分鐘內,必須給我通電話。超過了這個時間,就預設你已經同意參加特別採訪團。電視臺一小時後將播出新聞。”
藍晚翠遵守一切指令。她是那種從一入職就聽命於上級的優秀職員,不管領導釋出什麼指令,她都會在第一時間憑著天生聰穎心領神會,並立刻調動一切行政資源和經驗,將領導交辦的事務處理得滴水不漏。她侃侃而談又胸有成竹,這讓初次接觸她的人,感覺遭遇到一堵矽膠牆壁,柔軟但不可穿越。你所有的來言她都有去語,圍追堵截,引你入甕。她擅長以柔克剛,也不乏妥協商量,總之是以上級的旨意為第一要素,她能察覺你的猶豫和遲疑,在第一時間揳入思維的空隙。
花冠病毒一氾濫,機關的事務工作轉成了在家辦公。藍晚翠很不習慣,這不僅是因為她對病毒的恐懼,也因為沒有了頻繁的上級指示,她不知道自己做什麼好了。家是人們最後的堡壘,她對家人說,誰也不許離開一步,一切出外的事兒,都由我承擔。
瘟疫驟起,如果你一直待在家裡,會感覺到並沒有那麼危險。家還是原來的家,小環境仍保持穩定。走到大街上,會深刻感到瘟疫剿滅了人們所有的娛樂,取消了工作的快感。
聽到羅緯芝說母親的病況,藍晚翠很想對羅緯芝說,那就別答應!你可以不去!只要你不說去,沒有任何人敢逼你去!可是,她不能這樣說。她沒有權力說和違背領導精神的話,不能把自己的好惡摻雜其中。所以,她不但不能勸羅緯芝不去,她還要反過來力勸羅緯芝速去。這是她的敬業。工作地點可以變更,但工作質量必須保持一流。
羅緯芝放下了電話。現在,她要拒絕採訪團,只有28分鐘了。她感覺自己身後有人,轉頭一看,是母親。
母親身材瘦削,面色蒼白,穿著家常的暗灰色衣服,悄然走近,像一個影子。
她的頭髮很短,這使得從某個角度看起來,她像一個男孩。
“媽媽,你在聽我的電話。”羅緯芝說。這不是一個問句,是陳述,而且不需要確認。她終於明白電話像中風一樣的隔膜聲,來自母親的竊聽。家中幾間房子的電話彼此串聯,只是母親從來沒有聽過她的電話,這使得羅緯芝剛才一時沒有想到這個原因。
“我想是公事,聽聽也無妨。如果是你的男朋友,媽是不會聽的。”母親說。
“您還是干涉了我的隱私。”羅緯芝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她不想開這個先例。就算母親說聽到了私事,立馬放下電話,也還是令人不安。有時候,一句話、一個稱呼就洩露天機。
母親說:“這個我懂。我從來沒有聽過你的電話,這一次覺得與我有關,才忍不住聽聽……”
“媽,這和您沒關。”羅緯芝很乾脆地說。
“你打算回了他們?”母親剛才路過客廳的時候,聽到片言隻字,到臥室開始監聽。她已然什麼都清楚。
“是。”羅緯芝說。
“因為我?”母親說。
羅緯芝愣了一下。她本不想說正是這個原因,母親聞之會難過。但如果說不是因為母親,那又是為什麼呢?羅緯芝想不出更好的解釋。況且在母親眼裡,孩子的謊話永遠是拙劣的。與其讓母親猜測,還不如坦白。於是,羅緯芝點頭。
“你不要為了我,就這樣推脫責任。”母親把眼光離開她。
“可是,媽媽,你知道,一進了特別採訪團,就要進行持續隔離。我不能回家,直到……”說到這裡,羅緯芝突然發現,自己沒有問清藍秘書什麼時候可以解除隔離回家。轉念一想,藍秘書一定也不知道。可以想見的答案是:要麼燕市取得了抗擊瘟疫的勝利,要麼就是全軍覆沒。這兩種結局,都是沒有時間表的。
母親說:“我明白。可是,如果你不去,我心裡會難過的。當大家需要你的時候,召喚你的時候,你不去,你是為了我。可你想過我心裡的滋味嗎?我肯定會死,即使不是因為這個癌症,也會因為別的原因而死,我已經70多歲了。過去說古來稀,現在沒有那麼稀罕了,但我離死肯定越來越近,不會有錯。這次你如果不去,我臨死前一定會很內疚。我會想起這個事。所以,孩子,你還是去吧。
就算是一種特別的孝心吧。不必顧我……“母親說這些話的時候,並不看著羅緯芝,她怕女兒看到自己眼眶中的眼淚。
羅緯芝沉默了,依偎著母親,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到了放下電話之後的第30分鐘,她說:“媽媽,那你一定要等著我回來。”
媽媽微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