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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閂,鏽鉸鏈,發出難聽的響聲,木板之類砰砰地跌到地上。舅父歡喜地霎著
眼睛,低聲對我說:“若是老實說,的確只有一個人是每夜出去的,不過他沒戴腳鐐,是下
諾夫戈羅德城的一個普通小偷,他在不遠的地方,在佩喬雷村有個情人。至於同助祭的案
件,完全是弄錯的,他以為助祭是商人。是冬天晚上,又下雪,人都穿著皮毛外套,忙亂中
誰看得清楚,是商人還是助祭?”
我覺得這很好笑,他也笑起來,又說:
“我的天哪,真見他媽的鬼。……”
於是,舅父突然莫名其妙地微微生起氣來,推開食盤,嫌惡地皺著臉,點上了香菸,低
聲地嘟噥道:“大家互相偷盜,後來又互相捉捕,放在監牢裡,充軍到西伯利亞,罰苦役,
這跟我有什麼關係?呸,我管他們做什麼……我有我自己的靈魂。”
我的眼前好象出現了一個毛毿毿的司爐的影子。他也老說著“呸”,名字也叫雅科夫。
“你在想什麼?”舅父柔聲地問。
“你可憐犯人嗎?”
“一見他們就叫人可憐,竟有這樣的小夥子,簡直叫人奇怪。有時我凝視著他們,心裡
在想:我雖然是犯人的上司,可是連給他們墊鞋底也不配。他們太聰明,太能幹……”酒和
回憶使他更加興奮,他一隻胳臂靠在窗臺上,揮動著指頭上夾著半截香菸的焦黃的手,有聲
有色地說:“有一個獨眼龍,是雕刻匠和鐘錶匠,因為造假幣坐了牢,想逃掉,你聽一聽他
是怎麼講的。簡直跟火一樣。好象一個獨唱家在唱歌,他說官家可以印鈔票,為什麼我不可
以?請你替我解釋解釋。沒有人能夠解釋,我也不能夠。我還是他們的上司。還有一個是莫
斯科有名的慣賊,他很沉靜,衣著講究,是個潔癖者,說話也禮貌。他說:人們辛辛苦苦幹
活,幹得昏頭昏腦,我可不願意,雖然從前我也這樣,幹著,幹著,累成一個傻瓜,花上一
戈比喝酒,再打牌輸上二戈比,用五戈比給女人討個親熱,到頭還是一個捱餓的窮光蛋,
不,我才不玩這套把戲呢……”雅科夫舅父醉得紅到腦蓋了,興奮得差不多使他的小耳朵發
抖,他伏在桌上繼續說:“他們都不是傻瓜,老弟,他們判斷得很對。讓一切麻煩都見鬼去
吧。比如說吧:我過著怎樣的生活?想起來也害臊,稱心的事少得可憐,受苦是自己的,快
樂是偷來的。老爹罵我冒失鬼,老婆說我完蛋了,自己呢,害怕把一個盧布喝光了,這樣
的,糊里糊塗過了一輩子,現在年紀老了,就給自己的兒子當傭人,幹嗎掩蓋著呢?當個馴
順的傭人。老弟,兒子還要搭老爺架子,他喊我父親,我一聽就象叫僕人。我生下來,活在
世上忙忙碌碌,就是為了做這些事來的嗎,是為了給兒子做僕人嗎?不是為了這個,那又是
為什麼活著呢?我得到過多少滿足呢?”
我心不在焉地聽他的話,我不想回答,但還是說了:“我也不知道要怎樣過活……”他
苦笑著:“唔,這個誰知道?我還沒有碰見過知道這件事的人。人們總是照著他所習慣的那
樣生活……”接著,又突然委屈和生氣地說:“從前我那裡,有一個犯強姦罪的人,是奧勒
爾出生的貴族,優秀的舞蹈家,常常引大家笑,他唱過一支萬卡的歌,有這樣的句子:萬卡
走到墓地裡——這也沒怎麼稀奇。
喂,萬卡,你啊,
離墳墓遠一點吧。……
我就這麼想,這完全不是說的笑話,是真理。不管你怎樣轉,也轉不出這塊墳地。所
以,對於我們全一樣:不管當犯人,還是當看守……”他說累了,又喝伏特加,象鳥兒一樣
用一隻眼望進空酒瓶,以後又默默地抽著菸捲,鬍子裡吐出煙來。
“不管你多麼拚命,不管你有什麼指望,到頭來還是棺材和墳墓,誰也免不了,”石匠
彼得常常這樣說,但完全不象雅科夫舅父。象這種成語和類似的成語,後來我就不知聽過多
少。
我另外不想再問舅父什麼,和他一齊感到憂鬱,我可憐他,不禁想起他唱的那些快活的
小調,那些透過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