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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大珠象孩子般地笑了,大家熱烈地鼓起掌來。這掌聲包括著大家對二連的同情,也有一些掌聲是慶幸這個九死一生的任務沒有臨到自己頭上。
會議結束。一個刁鑽機警戰績卓著的連長王有才走到楊成武跟前,帶著幾分氣說:“為什麼不讓我們三連去?我們三連就不行啦!”“任務要輪著來嘛!”楊成武說,“你們就跟在二連後面鋪橋板去!”
王有才臉上才消了氣,笑了。
明明面前就是死亡,而人們卻要爭著、鬧著、哭著要去,這是紅軍中的特有的也是通常的現象。也許後世人覺得這些不可理解。其實,這正是那種被喚醒了的階級地位的自覺和對舊社會決一死戰的決心。這是他們心之深處的情感,平時是並不掛在口頭上的。廖大珠說的那些話,不過是表層的理由而已。
隨後,大家美美地飽餐了一頓,又好好地睡了一覺。下午四時前,全團所有的輕重機槍和軍團的迫擊炮都配置在橋頭及其兩側。王開湘看中了的那個塗著硃紅油漆的戈達廟,設定了幾層火力,嚴密封鎖著對岸的火力點。號兵們也集中起來了,企圖增加攻擊的聲勢。二連精心選擇了包括廖大珠在內的二十二名突擊隊員,隱伏到橋頭附近的店鋪裡。他們每人揹著一把大刀,一支衝鋒槍或一支短槍,腰裡纏著七八個手榴彈。有的穿著滿是白色汗鹼的軍衣,有的乾脆脫掉,光著黑紅色的膀子。楊成武和王開湘提著駁殼槍站在橋頭兩側。
下午四時整,王開湘發出了攻擊訊號。使戰士們熱血沸騰的衝鋒號聲響起來了,接著輕重機槍和各種不同的音調象颳風一般地掃向對岸。兩側的部隊也情不自禁地喊起了衝殺聲,一時竟顯得山搖地動,震人心魂。
在這同時,突擊隊大步走上來了。廖大珠個子雖小,這時卻顯得十分英挺果決,比起在會議上發言,他倒更適宜於這樣的生活。他閃著一雙小而明亮的眼睛,回頭掃了一眼他的隊員,低而有力地喊了一聲:“上!”接著就攀著作為欄杆的粗大的鐵索,那雙穿著草鞋的腳就踩在鐵索上了。由於圓滾滾的鐵索不穩定,使他的身子趔趄了一下,隨即又站穩了。接著一個十六七歲的苗族小鬼,隨著廖大珠跟上去了。如果人們沒有忘記,他就是在扎西茅屋裡朱總司令親自擴大來的小鬼揚各。其餘的人,有的學著連長的樣子,抓著另一邊的鐵索攀緣前進,有的就伏下身子來,騎著兩根光溜溜的鐵索,兩隻手抓著向前移動。敵人的子彈從對面噼噼啪啪地掃過來了,在鐵索上不時閃出耀眼的火花。人們顯然顧不上它了,因為比起子彈,懾人心魂的倒是下面震耳欲聾的激流。
楊成武直直地望著攀緣鐵索向前移動的人們,震耳欲聾的浪聲與稠密的槍聲,他好象都沒有聽見,一顆心只是隨著那些戰士在顫動的鐵索上浮沉。不管哪個人在鐵索上打個趔趄,或是鐵索抖動一下,他的心就一陣發緊。現在他凝望著的是落在最後面的那個戰士。那個戰士似乎爬得十分吃力,爬出幾步就爬不動了,不時望著下面的激流,臉色變得蠟黃。楊成武忽然想起,他是去年五次反“圍剿”時入伍的。他家分了田地,還娶了一個漂亮的妻子,日子過得很不錯。後來激於保衛蘇維埃政權的熱忱,他還是來了,還帶動了十幾個青年。他平時情緒活躍,能說會唱,是士兵委員會的積極分子。部隊臨離開蘇區那天,他的妻子來看望他,他不巧外出。等到第二天部隊出發了,他才同妻子在眾人面前見了一面。雖然妻子大大方方地笑著說:“那就打了勝仗再見面吧!”在他心裡卻留下很深的遺憾。長征以來,他不斷地問政委:“到底是往哪裡去呀?什麼時候才能回到江西根據地呢?”……就是這樣一個戰士,他落到最後面去了。
正在這時,只聽橋頭上有人驚喊了一聲:“有人掉下去了!”這時,不要說橋上的人,就是站在橋頭的人,臉上也都變了顏色。
“沉著一點!”只聽遠遠傳來一聲威嚴的叫喊,這是小個子廖大珠的聲音。循著這聲音,大家看到,廖大珠一手緊緊抓著鐵索在盪來盪去。隊伍立刻穩定住了,錯錯落落地繼續在鐵索上向前移動。
楊成武望望那個爬在最後的戰士,已經不見了,想來剛才正是他落下了滾滾的波濤。
楊成武望望爬在最前面的,是一個面孔黝黑而又頗為秀麗的青年。他是江西廣昌人。在敵人進入廣昌時,他的全家都被殺害,只剩下一個出了門的姐姐。他曾經探了一次家,回來後一連哭了幾天。他包袱裡包著一雙姐姐做的鞋子,總捨不得穿。有一次他打著赤腳行軍,說是沒有鞋了,其實,那雙鞋還沒有沾過腳呢。現在他背上還有個小包包,也許背的還是那雙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