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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鴻章說聲:“請!”兩人分賓主坐下。蘇拉邁著急促無聲的碎步走進來,奉上兩盞蓋碗茶,李鴻章一揮手,便又知趣地退了出去。
簽押房裡只剩下李鴻章和易君恕兩個人。
“易公子是世家子弟,家學淵源雄厚,且攻讀有成,老夫甚覺欣慰!”李鴻章眯起眼睛,親切地看著易君恕,“可是,你還沒有回答老夫,今年為什麼未參加朝廷會試?”
這些事情,本不是易君恕今天要談的,但既然李中堂一再問他,卻也不好不回答。
“大人,恕我直言……”
“你我不是外人,但說不妨!”
“大人,”易君恕說,“晚生受家父薰陶,早已以身許國,平生所願,當然是為國建功立業。如今西風東漸,新學興起,而朝廷仍以八股取士,士人不讀秦漢以後書,不言秦漢以後事,不識地球各國,不知天下之變,學生以為實在落後於時代潮流,這個科舉,不考也罷!”
“噢?”李鴻章沒有料到易君恕竟是個新派人物,把明清兩朝的八股取士一言以蔽之“落後於潮流”,完全否定了。李鴻章本身就是靠八股文中的進士,當著他的面說這種話,顯然欠妥。但李鴻章畢竟不同於那些“不讀秦漢以後書,不言秦漢以後事”的腐儒,幾十年來,買鐵艦,創水師,鋪電線,修鐵路,開礦山,辦工廠,周遊列國,搜求新知,執大清國洋務派之牛耳,易君恕攻擊八股取士自然應該把他排除在外,所以他並不介意,甚至還有偶遇知音之感。
“嗯,我大清欲自立於當今世界,必須師夷之長技以制夷,年輕人也應該學些真才實學,”李鴻章略過八股不八股這個話題,朝著他感興趣的方向問下去,“想必易公子對西學頗有研究?”
“晚生不才,對西學所知甚少,”易君恕有些靦腆,據實答道,“只讀過德國人花之安所著《自西祖東》、英國人李提摩太所譯《百年一覺》、美國人丁韙良所譯《萬國公法》等少數幾本書,一知半解,僅皮毛而已。”
“易公子過謙了!”李鴻章見慣了官場中的虛偽,並不把這話當真,料定易君恕必然精通西學,心中更覺喜歡,“老夫幾十年來,為了國家富強,致力洋務;近年來又奉旨在總理衙門行走,辦理各國外交,倒是個用人的地方。易公子學貫中西,若無意於科舉……”
說到這裡,下半句話卻又咽住了,慈祥地看著面前的這位年輕人。對於初次見面的易君恕來說,這是一個十分難得的明顯示意。但李鴻章畢竟不肯把話說盡,他要留下一半,讓對方自己來表達甘心投靠的意願,如當年李太白《與韓荊州書》所言:“‘生不用封萬戶侯,但願一識韓荊州。’何令人之景幕一至於此!豈不以周公之風,躬吐握之事,使海內豪俊,奔走而歸之,一登龍門,則身價十倍!”
這層意思,易君恕自然聽得明白。李鴻章把他左盤問、右盤問,原來以為他是來走門子,想進總理衙門謀個差事。
“中堂大人,”易君恕淡淡一笑,卻說,“晚生今日求見,並非為了謀職。”
“噢?”李鴻章倒感到意外。他本以為,自己身居高位,那麼主動地表示關切,對方一定會感激涕零,趨之若鶩,卻不料被這個年輕人輕易地拒絕了,這豈不是太不識抬舉了嗎?既然如此,就乾脆單刀直入,“那麼,易公子所為何來呢?”
“中堂大人,”易君恕拱拱手,說道,“晚生確有一事相求……”
“那就請直說吧!”李鴻章已經有些不耐煩,心想此人既然不肯投在他的門下,必是為一些小事兒走走關節。且聽聽他所求何事,如果順手,也不妨賣個人情,幫他一把,打發了這個“故人之後”也就是了。“只要老伕力所能及,定盡綿薄!”
“多謝中堂大人!”易君恕聽了這話,便如同得到許諾,雙目炯炯地望著李鴻章,“請問大人,剛才乘轎子出去的那位洋人,可是英國駐華公使竇納樂嗎?”
“嗯?”李鴻章一愣,“你問這個幹什麼?”
“晚生聽說,近來英國公使頻頻到總理衙門談判,謀求展拓香港界址……”
“你……你聽哪個講的?”李鴻章突然失去慢條斯理的常態,一著急,連老家合肥話也出來了。易君恕突然提出的問題,使他頗為震驚。總理衙門和洋人談判,幾乎每天都有,在李鴻章如同家常便飯,但對於平民百姓來說,則是不應該知道也不應該關心的國家機密。可是,易君恕卻不但說出了談判對手的名字,連兩國相爭尚未定局的議項也點出來了,這是怎麼回事?是總理衙門的哪位大臣或是戈什哈、蘇拉不慎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