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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命!
阿寬跑到西營盤,鑽進那密密麻麻像蜂巢蟻穴似的木屋寮棚區,直奔阿煒的家,那是一個用廢木頭、破紙箱和葵葉、樹枝搭起的小巢,雖然簡陋,雖然破爛,父女兩人就是靠它遮蔽風雨。這地方,阿寬過去來過幾回,和他們父女一起吃頓粗茶淡飯,小小的家棚也曾充滿歡聲笑語。
可是,當阿寬再一次來到這裡,面前的景象卻把他驚呆了,寮棚已經坍塌,雜亂的木棍、葵葉下面露出鍋碗瓢盆,可是,卻不見細女,細女哪裡去了?
阿寬慌了,一個三歲的細女能跑到哪裡去啊?他四處尋找,哭著,喊著,問旁邊的鄰居:“好心的阿哥、阿嫂,你們認識阿煒嗎?你們看見了阿煒的細女嗎?”
看著他那一身泥汙的樣子,鄰居還以為他是個撿破爛的乞丐,哪知道他是阿煒的把兄弟,是來找阿煒的細女!
“唉,你怎麼早不來?晚了!”
“怎麼,細女她……”
“那個細女!咳,天下沒有見過這樣的細女!她阿爸出了事沒回家,她就在家裡等著,等著,一天兩天、三天五天,就那麼乖乖地等著,也不哭,也不叫。我們都知道阿煒出事了,見他家裡鎖著門,誰知道寮棚裡還有他的細女?直到上個星期的那場颱風,這裡的好多寮棚都被颳倒了,聖約翰救傷會的醫生來救人,才發現阿煒那倒塌的寮棚裡躺著一個細女!她不是被砸傷的,是餓昏了,等不到她的阿爸回來,這細女餓死都不出聲,真是和她阿爸一樣有骨氣!”
“她……她現在怎麼樣了?人在哪裡啊?”
“聖約翰救傷會把她抬走了,要是她的命大,也許還活著,誰知道呢?”
好容易得到這點訊息,卻又不知細女是死是活,阿寬連向人家道謝都忘了,轉臉就跑,他得趕快去找細女!
聖約翰救傷會在半山麥當奴道,那是洋人居住區。香港的洋人、華人兩重天地,阿寬一個碼頭苦力什麼時候去過半山呢?一想到紅毛藍眼的洋人,心裡就發憷,阿煒兄弟就是死在洋人手裡,他自己在監獄裡也吃夠了洋人的苦頭。可是,洋人裡頭也有唸經行善的人,聖約翰救傷會那麼老遠趕到西營盤去救人,要不是他們,阿煒的細女準是沒命了!
阿寬心懷惴惴,找到了聖約翰救傷隊。一位會說中國話的洋醫生接待了他,聽完了他的敘說,在一本花名冊上查了一陣,告訴他說:“你要找的那個女孩子已經出院。”
“出院?”阿寬聽得發愣,“她是個沒爹沒媽的孩子,誰接她出院?到哪裡去?”
“一位英國公民收養了她,她現在有家可歸了,你可以放心了。”
“啊?!”阿寬的頭頂“嗡”地一聲,被這個結果震懵了,他苦苦尋找那個細女,好容易尋到了門徑,知道她還活著,可是卻已歸了人家了,中國人的細女被洋人收養了!“不,這可不行!我得把她要回來!醫生,請你告訴我,收養她的那個人是誰?”
“不,不可以,”醫生說,“收養人的私人秘密,我們沒有權利向任何人透露!”
大門關上了,已經找到的線索又斷了,阿寬的心碎了:苦命的細女呀,你到底被誰抱走了呢?一個三歲的孩子,從現在歸了洋人,長大了就把什麼都忘了,永遠也不能認姓歸宗,阿炸兄弟的這條根也就斷了!
阿寬死不了這條心。從此,每當黃昏時分,他從碼頭收工之後,總是到半山的洋人居住區轉悠。不敢叫人家的門,不敢向人家打聽,只是遠遠地看著,透過那一幢幢花園洋房的鏤花柵欄,窺測著人家的孩子。當然免不了一次又一次地遭人白眼,受人訓斥,甚至被警察趕走,但是,比起阿煒兄弟的那條命,比起那個不知下落的細女,這些屈辱都算不了什麼了,他阿寬能忍,不能忍也得忍,在茫茫大海里尋找一根細小的縫衣針。他知道,各色人等五方雜處的香港,華人佔了九成九,洋人只不過幾千人,而且大都住在半山和山頂,阿寬就是磨爛腳板,挨門挨戶地找,也要找到那個孩子,要不然,他怎麼對得起阿煒兄弟啊!
記得那一天,他疲憊地奔波了一天,從花園道松林徑走下山去。經過一幢半山別墅門前,他看到一個身材魁梧的洋人,大約四十多歲,蓄著一部蓬鬆的大鬍子,身穿黑色西服,頭戴“波樂帽”,一副英國紳士派頭,手裡領著個兩三歲的女孩在山徑上悠閒地散步。那時候,阿寬還不認識這位紳士,不知道他就是聖約翰大教堂的林若翰牧師,一位大名鼎鼎的人物。阿寬出於本能的敏感,特別注意人家的孩子。一眼望過去,他突然一愣,那孩子雖然穿著洋式的小裙子,卻是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