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制日貨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唉!”阿寬關上了房門,痛苦地轉過臉去,“小姐,你就別問了!”
“不,寬叔!”倚闌伸手扳著他的肩膀,急切地搖晃著,“告訴我!那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姐,我不能說啊!”阿寬被她搖晃得踉踉蹌蹌,瘦瘦的臉上縱橫交錯的皺紋在扭動,仍然狠下心來,一口咬定,“我答應過牧師,這件事爛在心裡,一輩子都不能說,我不能對不起牧師!”
“什麼?你答應過dad?”倚闌驚訝地大睜著眼睛,她失望了!剛才她那樣瘋狂地逼問阿寬,仍然懷著朦朧的希望,是要從阿寬嘴裡得到否定的答案:不,不是真的,遲孟桓那個魔鬼說的全是假話!可是,阿寬卻不肯這樣說,那麼,沒有否定,就是肯定,遲孟桓的惡毒咒語已經被證實了!倚闌急劇的瘋狂戛然而止,她的兩手像突遭嚴霜的花瓣,軟軟地垂了下來,蒼白的面頰毫無血色,嘴唇顫抖著,喃喃地說,“明白了,你答應過dad,你們共同保守著秘密,就瞞著我一個人!什麼英格蘭血統,什麼林氏家族,統統都和我沒有關係,這只不過是你們設下的一個騙局!可是,你們為什麼要騙我?讓我在白人面前遭白眼,說我是‘Chinese’,讓華人在背後詛咒我是‘鬼婆’、‘雜種’、‘假洋鬼子’,我忍受了多少屈辱,你們知道嗎?我一個人偷偷地流了多少眼淚,你們知道嗎?你們為什麼這麼殘忍啊?我不是供你們擺設的一座燭臺、一幅畫、一架鋼琴,我是一個人!我有權利知道自己到底從哪裡來?我的生身父母是誰?哪怕真的是碼頭苦力、死無葬身之地的罪犯,我也應該知道真象啊!告訴我吧,寬叔!”
兩串清淚緩緩地墜落下來,那雙漆黑晶亮的眸子注視著面前這個掌握了翰園大多秘密的老奴,固執地要從他口中破譯那個纏繞已久的謎團,追尋自己生命的源頭……
望著這個突然長大了的女孩子,阿寬被強烈地震撼了,積壓得太久的情感匯成了洶湧澎湃的洪流,嚴守了十四年之久的堤壩被衝破了!
“小姐,我的苦命的小姐啊!”阿寬抖抖索索地伸出那雙瘢瘢癤癤樹根似的手,抓住倚闌冰冷的小手,“別怪我們瞞著你,是因為你的命太苦了!……”
“那,我也應該知道……”
“告訴你,聽我告訴你,全都告訴你……”
阿寬動情地凝望著倚闌,那黧黑的面孔上每一條皺紋都是風刀霜劍刻成,一雙閱盡滄桑的眼睛貯滿了苦難,十四年的歲月在瞬間倒流,維多利亞港上懸掛著三色旗的法國軍艦,德輔道上成千上萬名身穿工服的船塢工人、裸背赤腳的碼頭苦力,荷槍實彈、如臨大敵的港英警察,一起湧來眼底,耳畔充盈著嘈雜的汽笛聲、口號聲、紛沓的腳步聲、緊急的警笛聲和劃破海空的槍聲……
中環碼頭上一聲槍響,子彈穿進了阿煒的胸膛,他那鐵塔似的身軀晃了兩晃,倒在了海旁的麻石堤岸上!他的鮮血順著堤岸流下來,維多利亞港的海水被染紅了一片……
阿寬浮出了水面,眼望著橫屍海堤的兄弟,殷紅的海水,他的心碎了!可是,慚愧啊,眼望著那血淋淋的慘象,阿寬卻不敢哭,不敢喊,不敢上岸為他的兄弟收屍,吞嚥著帶血的淚,急急地逃遁了。
他躲過了那一槍,卻沒有躲過大規模的搜捕,深夜,當他渾身溼淋淋地邁進苦力館的大門,黑影裡閃出一名坐探,“嘩啦”扣上手銬,把他帶走了。
他被關押在維多利亞監獄,交不出罰款就得忍受酷刑,半個月之後,遍體鱗傷的阿寬竟然活著出來了。
出了監獄,阿寬佝接著傷痕累累的身軀,踉踉蹌蹌往中環海濱跑去,那是阿煒兄弟喪生的地方。半個月的時間太久了,這裡已經找不到阿煒的屍骨,只是在粗礪的麻石堤岸上還殘留著紫黑的血跡。阿煒兄弟,你是替我死的,我對不起你!柯寬跪在海邊,朝著那攤紫黑的血跡磕了三個頭,立起身來,沒有再回他棲身的苦力館,卻沿著德輔道急急地趕往西營盤,那裡有阿煒兄弟的家。三年前,阿煒的老婆得了產褥熱,死了,撇下一個細女,如今也已經三歲了。苦力的孩子連個正式的名字也沒有,阿煒就叫她“細女”。這三年來,阿煒每天早出晚歸,在碼頭上賣苦力,掙錢養活他的細女,那孩子沒有人看管,就把她一個人鎖在寮棚裡,等到黃昏,她的阿爸回來,帶回煮飯的米和小小的一條鹹魚,那就是她最快活的時候了。現在,她的阿爸死了,那孩子一個人怎麼活?她現在怎麼樣了?一想到孤零零的細女,阿寬的心收緊了,腳步加快了。阿煒兄弟,你是替我死的,我得替你活著,從今以後,你的細女就是我的細女,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