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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起盜心。”

無可搖搖頭,言道:“柱乾兄言重了,叔大當政以來,這幾年民困大有紆解。老衲這次出外遊方半年,倒聽得不少老百姓,都在說他的好話。”

“當年在天壽山,我設計見到張居正,向他提了三條建議,第一是清除朋黨政治,第二是多用循吏少用清流,第三是清巨室,利庶民:他上任首輔六年來,一直按照這三條推行改革。”

何心隱說著,鬍子一翹一翹地激動起來,竟提高了調門,憤然言道,“但是,畫虎畫皮難畫骨,叔大兄缺的就是畫骨之功。”

“啊?”

“我期望他推進改革,做一個名垂青史的太平宰相,但幾年下來,他已深深讓我失望,他滿腦子的改革舉措,只為一個字:錢!只要能為太倉裡多弄到一兩銀子,他什麼都幹得出來。”

“多年以來,朝廷積貧積弱,叔大欲行富國強兵之道,原也無可厚非。”

“但是他對讀書人太苛刻,對士林中人,以極盡羞辱為能事,這一點,是可忍孰不可忍。去年他老父去世,按朝廷規矩本應回家守制,他不守制也罷,還把反對他守制的人,使用最嚴酷的廷杖大刑予以鎮壓。從這一點看,他為了固守首輔威權,不惜與天底下所有的讀書人為敵。”

“阿彌陀佛!”無可禪師雙手合十,嘴中喃喃地念了幾句經文,又道,“大概就為這件事,你就給張居正送去了一對**。”

“是的。**是鎮水良獸,我將它送給張老太爺鎮墓,是為了讓老人的靈魂免遭水厄。”

“水厄?”

“死者長已矣,生者常惻惻,”何心隱不知是為同類傷悲還是別有所思,反正臉色已是黯淡下來,“按《子午流注》所言,水厄為災咎,為橫禍。人既死了,何來災咎與橫禍?所以,老漢把**抬過去,名義上是送給張老太爺,實際上是提醒張居正,再這樣下去,必定水厄難免。”

“但願叔大心有靈犀!”無可悽然一嘆,隨即望著何心隱清癯的面頰,心想歷來結怨於朝廷的人都沒有好下場,便道,“柱乾兄,你也要善自珍重。”

“我?”何心隱一愣,他明白無可的言外之意,旋即笑道,“我如今門生滿天下,誰還能把我怎麼樣?那天在江陵,荊州知府吳熙認為我在太暉山的舉動得罪了張居正,竟然下令讓人把我抓了起來,不到一個時辰又把我放了。”

“為何?”

“聽說是張居正發了話,他畢竟是聰明人,怎肯背黑鍋處分我這種人。吳熙這小子,拍馬屁拍到了馬腿上。”

“叔大身為宰相,畢竟還念舊情。”

無可說著,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月華流轉北斗已淡,周遭萬籟俱寂,夜已是深了。便對何心隱說:

“柱乾兄,時候不早了,你也該回書院安歇了。”

何心隱談興正濃,但見無可已站起身來送客,只得告辭。兩人走到院中,何心隱記起了一件事,又停下腳步,對無可禪師說道:

“差一點忘了一件事,前幾天,我收到李卓吾先生從雲南姚江寄來的一封信。”

“李卓吾?”無可斂眉一想,問,“可是那位同你一樣,裝了一肚子怪學問的李贄?”

“正是此人。”

“他不是在北京禮部衙門做官麼,怎麼跑到雲南去了?”

“他本是禮部度牒司主事,去年,張居正特薦他出任雲南姚江知府。一下子給他官升兩級。”

“這種人本不能為官,張居正能夠擢升他,可見宰相肚裡能撐船。”

無可一再稱讚張居正,何心隱聽了心裡感到彆扭,卻又不好反駁,只得言道:

“李卓吾是一個瘋漢,張居正雖然善待他,他卻並不領情,他雖然到姚江上了任,但不肯認真理事。他聽說境內雞足山有一位禪師有百丈遺風,便跑去知會,把個知府的大印掛在衙門大堂,誰需要蓋印,就自己蓋去。”

無可聽了,捻著佛珠一笑:“這瘋漢是個好人物,卻不是一個好官:”

“他本來就厭惡當官,一心想要出家,他在雞足山中參禪,寫了一首詩叫《缽盂庵聽經喜雨》,你想不想聽聽?”何心隱說著,並不等無可答覆,就顧自吟誦起來:

山中有法筵,

林壑生寒雨,

清齋孤磬後,

千載留空缽,

暇日且逃禪。

樓臺罩紫煙。

半偈一燈前。

隨處是諸天。

吟罷,何心隱又評論道:“卓吾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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