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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忠依然一本正經坐於旁邊。土井利勝回頭看了看宗矩,小聲嘆了口氣。
“大炊好像還在擔心呢。這次江戶的謠言真可謂沸沸揚揚。”
“江戶的謠言?”
“是說伊達。但伊達已不敢妄動。支倉現在還無訊息,片倉景綱又亡故了。他呀,我當伸手拉他一把。又右衛門,這樣如何?”
宗矩側首等著家康下文。家康的意思似是說,伊達政宗已經收起了叛心。但哪能輕易相信伊達?
家康好像未注意到宗矩的擔心,繼續道:“我給伊達寫了一封書函。告訴他,這次狩獵應請他同往。”
“和伊達一同狩獵?”
“我在函中說:此行乃是為了鞏固江戶防備,想聽聽他的意思,以改正不足之處。他卻因為片倉的病情不得不暫時回領內,真是遺憾啊。聽聞片倉已亡故,還請節哀順變……”
宗矩驚訝地看了看家康。政宗突然返回領內,家康則解釋作他是緊急回去探望片倉景綱,為他尋了一個臺階。但政宗能否欣然接受這番好意?他沒準會說:“這隻老狐狸,又在耍心機。”
宗矩正這樣尋思,家康又說出一件讓人難以置信之事來。
“我讓人去向上總介的夫人致了歉,說犬子忠輝愚鈍,讓小姐受了委屈,真是抱歉。但,為了兩家世代友情,我決定把將軍的一個女兒嫁與伊達忠宗。這都是為了天下的安定,請務必答應。”
家康淡淡說完,看了一眼土井利勝,“大炊雖反對,但能因此換來太平,又算得了什麼?”
宗矩暗暗抬眼看利勝一眼。土井利勝似反對這法子,但家康的開闊已足夠壓制他的褊狹。
伊達政宗原本為豐臣秀吉提防,秀吉公險些命他更換領地。是在家康的周旋之下,政宗方得以繼續留在陸奧,亦才有了今日威勢。目下家康又試圖讓政宗從世人對他的憎惡中解脫出來。
“又右衛門,”家康的表情依然平靜如水,他將視線轉向宗矩,“兵法與為人之道本是一途,可對?”
“是。”
“我回到江戶之後,欲把大家召集起來,告訴眾人:萬一天下有事,藤堂和泉守擔任先鋒,井伊掃部頭緊隨其後,堀直寄居中直進。”
“藤堂任先鋒?”
“然後,我告訴政宗,讓他切不可離開將軍左右。這主意如何,你說說?”
宗矩道:“在下不敢妄斷。”
“政宗乃是難得的將才,只要他瞪著一隻眼守護在將軍身邊,天下何人敢妄動?這樣就好,不用擔心。”
宗矩以為家康接下來會說起忠輝,心跳不由得加快。但家康終未出口。
第二日,家康繼續以少有的開朗心緒,盡享田獵之趣。
二十五日從東金到船橋,二十六日到武減葛西。途中遇到百姓,家康便會輕鬆地與他們搭話,問及地裡的收成,及確認先前頒佈的四公六民的賦制有未得到施行。“年賦如何?是輕還是重?”新開墾土地免除七年年賦,其後的三年三公七民。若在七年內將荒地開墾成沃田,實行四公六民,天下民無食之憂矣。
“好生對待農夫。只有農人辛勤勞作,天下才不會忍饑受餓。”家康一有機會便對近侍說教,“天下何為苦?農夫最苦。他們並未得到什麼,只是沒有了戰爭,他們不會身死於戰亂而已。因比,武士應該時刻想著百姓之苦,節儉第一,不可奢侈。”
家康於二十七日返回江戶城,然後在西苑與竹千代同過了六日。這是三代將軍家光最後見到祖父了,但他總是痴痴地望著家康。在這個敏感少年眼中,此時的祖父乃是一棵在陽光下散發著萬丈光輝的巨木。許正因為如此,日後他才命人為家康公畫了十多張像,築建了華麗至極的日光東照宮。此為後話,不表。
臘月初四,家康見伊達政宗已無力舉兵,便離開了江戶。
柳生宗矩奉將軍秀忠之命,負責護送家康回駿府。秀忠許是已知宗矩奉了家康之命,擔當竹千代的師父,才故意把他安排在家康身邊。
返回駿府途中,家康依然頗為快意,有如一條在陽光下暢遊的魚,但他肉身上的疲勞已無法掩飾,此次來回,終令他勞累至極。
家康自己似也感覺到了。他一路在稻毛、中原、小田原停留歇息。至三島時,他說要在此西南八里處的泉頭城舊址造一處隱居之所。泉頭城舊址在堂庭北的清水池旁,在此背對小田原北條氏的山陵建造一處別苑,必是一處名勝。
“又右衛門,你來看看,作為隱居之所,天下再無比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