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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退下,再次用涼水小心擦拭父親的臉頰和額頭。
“大人定是藏在蘆田苑的穀倉之內。”且元任由兒子拭著自己的身體,道,“我以前也說過,萬一敵軍攻入城中,有兩處地方可供藏身……”
“兩處地方?”
“其中一處在填埋城濠時,從外面堵住了出口,現已無法使用。因此,剩下的只有蘆田苑的那個穀倉了。”
“……”
“在那個穀倉內,我命人放進了兩對金屏風,以便到時可以圍住大人。武士做事自當謹慎,那對金屏風今夜必定派上了用場。”
“蘆田苑……從那裡如何脫身?”
“過河,坐船走。裝上稻穀也好,雜糧野菜也罷,只要裝上些什麼,再隨便蓋土草蓆,誰也不會想到有人藏於船中。如此順河而下,便有島津的船接應……這是我設計的萬不得已時的辦法。”
“父親是說,您可以斷言,目下右府大人潛伏於穀倉內?”
“別無他法。況且,城內的那些洋教徒還夢想著班國軍船前來救援。因此,他們首先會把大人送往薩摩,指望在那裡等待援軍。”
“難道、難道這真有可能?”
“唉!事已至此,一切都只不過一場夢!所以,我要交待你,萬一我有什麼好歹,你就去大御所那裡告發。聽好了,是去大御所處!”
孝利有些不解,“父親,您剛才不是說要去拜訪岡山的將軍大人嗎?”
“正是。若是為父,自是去將軍處,你則必須去大御所處。你明白嗎?將軍大人不肯饒恕右府。因此,父親欲前去求情。要是你去,絕不能說動將軍。故,你就前往大御所處,告訴他右府的藏身之處,請他務必救救右府性命。你告訴他,這是父親在嚥氣前的囑咐,他不會責怪你,而且,可能真會饒右府一命。明白了嗎,到時,你要去的乃是大御所的大營。”
孝利點了點頭,且元這才昏昏沉沉睡下。他氣息微弱,很難想象前兩日他還披盔戴甲在戰場馳騁。
八日晨。
片桐出雲守孝利幾乎一夜未睡,衣不解帶守候在父親身邊。直到天亮,他才打了個盹。當他睜開眼睛,父親竟已起來了。且元臉色雖依然蒼自,但已看不出是個昨晚竟已交待遺言之人。他好像從誰口中聽說了什麼,手執香爐,點上香,甚是穩重地說:“看來大御所還是有饒恕右府的意思,我這就去一趟將軍那裡。大御所派出旗本將領加賀爪忠澄和豐島刑部,帶書函前往大坂城內,命他記下倖存者的姓名。”
“他?他是何人?眾人應均與右府藏在一起吧?”
“是,收信人乃是治長。必定有人知他們藏在何處,他定是看準了這些才派出使者。”言罷,且元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大御所的智慧與常人不同。聽說,事情果然如他所料,二位局帶著倖存者名簿出了城。”
“二位局?”
“是啊。治長也是想讓二位局為右府母子求情。可是,他怎比得了大御所的智慧?二位局不過一介女流之輩,若拘於大御所軍營,被人稍稍拷問,很快會供出右府的藏身之處。這樣一來,我的苦心也將化為泡影了。”
對於父親之言,孝利似懂非懂。且元說完,雙手合十,似乎在祈禱什麼。然後,他站起身,道:“今日應不會發生戰事,但要注意周圍情況,休養兵馬。”
城池雖還繼續散發濃煙,但火焰多已熄滅。天守閣附近的煙霧有氣無力地冒著,燒焦了的箭樓之木散於各處,即如孩子的玩物一般,顯得格外渺小。
且元乘轎前往岡山之後,孝利才突然領會了父親的意思。在二位局洩出秀賴母子的藏身之處前,他要親口向秀忠告發,讓人感覺他始終忠於德川,然後再請求秀忠饒了秀賴母子。
既然二位局遲早會說出藏身之地,不如且元前去告發。可僅此一點,若傳揚出去,且元便會永遠背上出賣主君的叛賊汙名。但孝利並不欲前去阻止他,知父莫若子,他明白父親的悽苦處境。
且元到達岡山軍營,來到秀忠面前。秀忠和土井、井伊、安藤等人正圍於一張地圖前,用硃筆將燒掉的院落一個個勾去,聽說已準備派出刺刀隊,前往那些已化為焦土的廢墟中搜尋。
“哦,市正啊,來來。”秀忠停下話頭,一臉喜色地轉向且元。他許已知且元此來的目的。“我正準備前往茶磨山,向大御所致以勝利的賀辭呢。”言罷,他又輕聲問身邊的侍童,“現在什麼時辰?”
“卯時左右。”
“時辰還早,辰時之前去就可以了。聽說大野修理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