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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太閣聯手,亦是出於同樣原因。但僅僅如此,戰事仍不會平空消失。人各有志,人各有欲,人各有念,諸心難齊。但現在,我已深信不疑:世人齊心努力,戰亂一定能夠消除。戰亂若未消失,只能說明我們修為不夠。”
忠輝以為,父親在他面前發出這麼些感慨,是因心中已釋然。家康加重語氣,緊緊盯著兒子,又道:“淨土無戰事!”
如果忠輝再老成一些,對人生的理解更深刻一些,他許能夠發現,其實從此時起,家康所思便已脫離了常軌,此時所言已並非針對忠輝。這些感慨,乃是他對自己人生的深刻反省。
“淨土既無困苦,也無病痛;既無那麼多怨恨的種子,也無導致戰亂的慾望……是,若無了慾望,還有何不足?”
忠輝不語。他覺得,與其附和父親,還不如默坐一旁,讓父親平靜下來。
“所謂的困苦,可用勞作改變。至於病痛,若有藥師如來張開慈悲之懷,亦能得到解脫。世人若能將在各種爭端和戰事中所耗,全部用於追求福澤,便定能在這凡俗世間締造淨土。而這一步……忠輝!你知締造淨土的第一步是什麼?”
家康的語氣變得很是嚴厲,忠輝不敢不答:“是、是太平……還有財富。”
“混賬!”
“啊……”
“你對我方才所言根本一無所知!”
“不,孩兒……”
“哼!”家康一聲怒吼,又閉了嘴——莫要動怒,我當與他好生說說,讓他明白。
家康的自制,與其說是為了忠輝,不如說是對自身的反省。
“若財富可讓人幸福,太閣聚斂了那麼多的金銀財寶,為何求不得一日安寧?”
“因為他發動了一場糊塗戰爭。”忠輝說道。此時的忠輝已經變成了一介小兒,他只想讓父親高興,討父親的歡心。
但家康哪有歡心?他臉龐因憤怒和自制而扭曲,似在拼命思量什麼。良久,他方道:“如是透過不當手段聚斂財富,這財富必定沾滿了罪過。透過殺人,透過搶掠,透過折磨別人而聚斂的財富……怎能讓人安心?此種財寓無法構築淨土。”
家康的語氣雖然已變得緩和,但眼睛裡依然隱藏著某種厲光。忠輝屏住了呼吸,不語。
家康眯住眼,似在尋找敵人。他不疾不徐道:“要在人間締造一方淨土,就須付出堅韌不拔的努力,超越自己的野心和慾望,一絲不苟。我締造淨土的第一步,便是要消除戰亂。”
“嗯……”忠輝胡亂點了點頭。消除戰爭,怎麼可能?他依然無法同意父親,卻不敢說出。反正父親已來日無多,他的附和並非向父親獻媚,只是一種體恤。
“我原本以為,在關原合戰之後,戰爭便已消失。不,我估量錯了,才有去歲今年這兩仗。但這兩仗之後,又有新的怨恨紮根了,戰爭的可怕之處就在於此。離開主家之人,被人殺掉父兄之人,失去了親人之人……他們的可怕之處,不在於他們的野心和慾望,而在心中的仇恨。這仇恨一旦和野心糾纏,稍有不慎,便會天下大亂。”
忠輝現在已聽不清父親隻字片語。他躬身直坐著,腿已發麻,身心俱疲。
“在關原合戰結束之時,我以為神佛已被我的努力感化,以為所作的努力已經足夠締造一個沒有戰事的天下。對於那些能明白我心意的旗本,我並未給他們太多的報賞,但給那些外樣大名的分封卻甚至超過了太閣所封,這並非因為他們立了大功。在這世間,本來就無一樣東西屬於我。所有的領地和領民、財富和生命,都是神佛託付於人的身外之物。因此,對他們的分封,實際上是因為他們明白我的心思,適時幫了我一把,這是神佛對他們的回報。此中亦另有一層意思:既然你有此能力,今後的事就交給你了。領地和領民、上交的年賦和租稅,都為上天賜予,必須珍惜,同時須努力消除領內可能生出的怨恨。帶著這希望,我將神佛賜予的土地,根據各人能力的大小,一一託付與他們。在太閣故去七週年時,舉行了盛大的豐國祭,不僅讓南蠻人,甚至連大明人都瞠目結舌。考慮到秀賴,為了保住他的威嚴,讓他能夠順利當上關白,我亦苦心尋了一個兩全之策,讓他既做公家,又做武士。實際上,我心中仍在自責。在神佛看來,我所作努力還是不夠。你能明白嗎?若僅僅是為打贏這場仗,還用你這七十有四的老父持槍上陣?誰都知道,此戰在將軍的指揮下自可輕易取勝。但,將軍乃是天下蒼生的將軍,不可輕易生殺心,我才拖著老弱的身子重上戰場。神佛有眼,我哪敢片刻偷閒?”說到這裡,家康捂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