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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元二年(公元前139年),上巳節。
平陽府裡漫著莽菜花的香味,下人們不僅要安放好莽菜花和桐花,還要緊著神經備好一切茶椅歌舞,漢武帝劉徹因灞上掃墓將下平陽府做客。
後庭院,梨花盛開,香氣瀰漫,更有輕歌曼舞挑動人心,彩色的水袖織成天邊的雲霞,一番賞心悅目,婀娜的腰肢如輕風中搖晃的花枝,令人忍不住採擷。這八個舞姬皆是絕色,眉間點的嬌嫩梅花更是顯得氣質柔媚。優美的舞姿輕輕飛轉在庭間,修長的水袖飛向空中,還未展定又在瞬間收回,身姿轉開時現出一方梨花樹下撫琴哼唱的花顏。
細長的手指浮動在琴絃上,歌聲清遠,美如夜下散開的月光,引人駐足。一曲歌畢,舞姿也隨之收下,輕風幽幽流動,這一切停地太靜。
庭門有奴婢傳話:“三刻後獻舞。”
得到傳令,庭院中練舞的女子都開始整理身上的舞裙,一個身著水藍色儒裙舞姬的收好水袖,方才還盡展媚色的眼冷冷瞥了收琴的歌女:“獻舞獻舞,主角自然是獻舞的我們,你得和著我們的舞姿,莫要自行彈奏。”
邊上身著大紅舞衣的女子也是輕蔑一笑,跟著冷聲責怪起來:“方才你唱快了一處,險些亂了我的步子。若你讓我們在皇上面前出錯,壞了我們的良緣,小心廢了你彈琴的手和唱歌的嗓子,叫你一無是處。”
歌女將琴端抱在腰側,面容清冷,輕輕掃了一眼那幾個舞姬,淡淡道:“歌舞需相互配合,姐姐們若不故意為難,妹妹我自是不會讓姐姐們難堪的。”
她這樣不屑一顧的神色只有在彈琴唱歌的時候才會有所動容,紅舞衣的女子向來不喜她這幅模樣,看到她收琴要走,忍不住伸手推回了她:“哪裡故意為難?難不成讓我們八個人應和你一人?簡直笑話!”
不想這一推,抱著木琴的身子往後一頓,聽得“噔噔!”兩聲,兩根琴絃被石桌角磕斷。八個舞姬驚詫地望住那斷裂捲起的琴絃,面色緩緩轉白,歌女輕輕皺起眉頭,修長的手指撫過斷裂的琴絃,淡影從她們身邊擦過:“該準備了,告辭。”
平陽府前廳,劉徹與平陽公主早已入座,談笑風生。劉徹從外面回來,口乾得要緊,連連灌了幾口溫茶才覺好些。當奉茶侍女再上前換茶時,有一聲清越隨清甜的風兒吹進廳裡,婉轉的曲子流暢而出,八個舞姬蓮步而上。方才琴絃斷兩根,八人心中皆是忐忑,但在彈奏起樂後竟顯無礙,她們也便放心全力擺肢弄舞,所跳之曲是《詩經》的《澤陂》:
“彼澤之陂,有蒲與荷。有美一人,傷如之何?寤寐無為,涕泗滂沱。彼澤之陂,有蒲與?。有美一人,碩大且卷。寤寐無為,中心?。彼澤之陂,有蒲菡萏。有美一人,碩大且儼。寤寐無為,輾轉伏枕。”
正位上的劉徹將視線從臺上的舞姿移到撫琴吟唱的女子身上,這歌聲太過悽美,明明近在咫尺卻又好像悠揚遙遠。這首《澤陂》他不是沒有聽過,只是從她身上感覺到有略微的不同,卻又說不出是在哪裡。目光下移,謎題解開,他訝然發現,她指下彈著的竟是一把斷了兩弦的琴。他心中的疑惑大解,同時對這個女子多了幾分欣賞,她用剩下的五絃彈曲,竟還能將曲子湊地如此美妙,讓這首曲有了別樣風味,實在難得,還有那歌聲,比那曲子更加清靈悅耳。不過,既然琴絃已斷,她為何還要抱著破琴來演奏,她要獻曲的人是當今天子,她就不怕因失禮而丟了性命嗎?
劉徹斜下身子,輕輕問平陽:“彈琴的是誰?”
劉徹開口問人,平陽公主心中意會,含笑說:“此女名喚璃蜓,是府上的歌女。”
劉徹點點頭,繼續欣賞她的一神一色,食指跟她彈奏的音律輕輕釦著檯面隨和。一曲已畢,舞姬們媚眼含笑,向上頭的劉徹柔聲行禮,抱著木琴的璃蜓則默默跟在一旁。
劉徹心情愉悅,爽朗道:“各賜布匹三段!”
臺上的人兒皆低頭言謝,依依不捨地退下。舞姬們顯然對損壞琴絃一事拋之腦後,對漢武帝劉徹的讚揚獎賞樂不攏嘴,還私下爭起是誰跳得好才讓劉徹這般高興。璃蜓將木琴放在庭院的石桌上,勾起手指試圖修復琴絃,但試了幾次還是未能成功,只好放棄。舞姬們走進更衣房,每次彈曲獻舞之後,都是由她們先換掉舞衣,璃蜓抵著額頭有些瞌睡。
只不過是想閉著眼休息,不想竟小睡了一會兒。待再醒來的時候,舞姬們已經離開,更衣房大門敞開,有幾片梨花瓣吹落在裡面的桌上。璃蜓抱起琴,挽著長長的裙裾進到屋子,這後院向來無人私闖,所以她也很是隨意,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