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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也會給哈桑買一個。有時我希望他別給哈桑買,希望他最疼我。
鬥風箏比賽是阿富汗古老的冬日風俗。比賽一大清早就開始,直到僅剩一隻勝出的風箏在空中翱翔才告結束。我記得有一年,比賽到了天黑還沒終結。人們在人行道上,在屋頂上,為自家的孩子鼓勁加油。街道上滿是風箏鬥士,手裡的線時而猛拉、時而速放,目不轉睛地仰望天空,力圖佔個好位置,以便割斷敵手的風箏線。每個鬥風箏的人都有助手,幫忙收放風箏線。我的助手是哈桑。
有一次,有個多嘴的印度小孩,他家最近才搬到附近,告訴我們,在他的家鄉,鬥風箏必須嚴格遵守一些規則和規定。“你必須在指定的區域放風箏,並且你必須站在風向成直角的地方。”他驕傲地說,“還有,你不能用鋁來做玻璃線。”
哈桑和我對望了一眼。讓你吹吧。這個印度小孩很快會學到的,跟英國人在這個世紀之初以及俄國人在1980年代晚期學到的如出一轍:阿富汗人是獨立的民族。阿富汗人尊重風俗,但討厭規則,鬥風箏也是這樣。規則很簡單:放起你的風箏,割斷對手的線,祝你好運。
第六章(2)
不僅如此,若有風箏被割斷,真正的樂趣就開始了。這時,該追風箏的人出動,那些孩子追逐那個在隨風飄揚的風箏,在臨近的街區奔走,直到它盤旋著跌落在田裡,或者掉進某家的院子裡,或掛在樹上,或停在屋頂上。追逐十分激烈:追風箏的人蜂擁著漫過大街小巷,相互推搡,像西班牙人那樣。我曾看過一本書,說起他們在鬥牛節時被公牛追趕的景象。有一年某個鄰居的小孩爬上松樹,去撿風箏,結果樹枝不堪重負,他從三十英尺高的地方跌下來,摔得再也無法行走,但他跌下來時手裡還抓著那隻風箏。如果追風箏的人手裡拿著風箏,沒有人能將它拿走。這不是規則,而是風俗。
對追風箏的人來說,最大的獎勵是在冬天的比賽中撿到最後掉落的那隻風箏。那是無上的榮耀,人們會將其掛在壁爐架之下,供客人歡欣讚歎。每當滿天風箏消失得只剩下最後兩隻,每個追風箏的人都厲兵秣馬,準備摘取此項大獎。他們會朝向那個他們預計風箏跌落的地方,繃緊的肌肉蓄勢待發,脖子抬起,眼睛眯著,鬥志昂揚。當最後一隻風箏被割斷,立即一片騷動。
多年過去,我曾見到無數傢伙參與追風箏,但哈桑是我見過的人中最精此道的高手。十分奇怪的是,在風箏跌落之前,他總是等在那個它將要跌落的地方,似乎他體內有某種指南針。
我記得有個陰暗的冬日,哈桑和我追著一隻風箏。我跟著他,穿過各處街區,跳過水溝,側身跑過那些狹窄的街道。我比他大一歲,但哈桑跑得比我快,我落在後面。
“哈桑,等等我。”我氣喘吁吁地大喊,有些惱怒。
他轉過身,揮揮手:“這邊!”說完就衝進另外一個拐角處。我抬頭一看,那個方向與風箏跌落的方向恰好相反。
“我們追不到它了!我們跑錯路了!”我高聲叫道。
“相信我!”我聽見他在前面說。我跑到拐角處,發現哈桑低首飛奔,根本就沒有抬頭看看天空,汗水浸透了他後背的衣服。我踩到一塊石頭,摔了一跤——我非但跑得比哈桑慢,也笨拙得多,我總是羨慕他與生俱來的運動才能。我站起身來,瞥見哈桑又拐進了另一條巷子。我艱難地追著他,摔破的膝蓋傳來陣陣劇痛。
我看到我們最終停在一條車轍縱橫的泥土路上,就在獨立中學旁邊。路邊有塊田地,夏天會種滿萵苣;路的另外一邊有成排的酸櫻桃樹。只見哈桑盤起雙腿,坐在其中一棵樹下,吃著手裡的一捧桑椹幹。
“我們在這幹嗎呢?”我上氣不接下氣,胃裡翻江倒海,簡直要吐出來。
他微笑:“在我這邊坐下,阿米爾少爺。”
我在他旁邊頹然倒下,躺在一層薄薄的雪花上,喘著氣。“你在浪費時間。它朝另外一邊飛去了,你沒看到嗎?”
哈桑往嘴裡扔了一顆桑椹:“它飛過來了。”我呼吸艱難,而他一點都不累。
“你怎麼知道?”我問。
“我知道。”
“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朝我轉過身,有些汗珠從他額頭流下來,“我騙過你嗎,阿米爾少爺?”
剎那間我決定跟他開開玩笑:“我不知道。你會騙我嗎?”
“我寧願吃泥巴也不騙你。”他帶著憤憤的表情說。
“真的嗎?你會那樣做?”
他疑惑地看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