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債賭博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已經看過CAT掃描的結果,接下來他要做的,是進行一項叫支氣管鏡檢查的程式,取下一片肺塊做病理學分析。他安排下個星期進行。我攙扶爸爸走出診室,向大夫道謝,心裡想著如今我得帶著“肺塊”這個詞過一整個星期了,這個字眼甚至比“可疑”更不吉利。我希望索拉雅能在這兒陪著我。
就像魔鬼一樣,癌症有各種不同的名字。爸爸患的叫“燕麥細胞惡性腫瘤”。已經擴散。沒法開刀。爸爸問起病況,阿曼尼大夫咬咬嘴唇,用了“嚴重”這個詞。“當然,可以做化療。”他說,“但那只是治標不治本。”
“那是什麼意思?”爸爸問。
阿曼尼嘆氣說:“那就是說,它無法改變結果,只能延遲它的到來。”
“這個答案清楚多了,阿曼尼大夫,謝謝你。”爸爸說,“但請不要在我身上做化療。”他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一如那天在杜賓斯太太的櫃檯上放下那疊食物券。
“可是,爸爸……”
“別在公眾場合跟我頂嘴,阿米爾,永遠不要。你以為你是誰?”
塔赫裡將軍在跳蚤市場提到的雨水姍姍來遲了幾個星期,但當我們走出阿曼尼大夫的診室,過往的車輛令地面上的積水濺上人行道。爸爸點了根菸。我們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車裡抽菸。
就在他把鑰匙伸進樓下大門的鎖眼時,我說:“我希望你能考慮一下化療,爸爸。”
爸爸將鑰匙放進口袋,把我從雨中拉進大樓破舊的雨棚之下,用拿著香菸的手戳戳我的胸膛:“住口!我已經決定了。”
“那我呢,爸爸?我該怎麼辦?”我說,淚如泉湧。
一抹厭惡的神色掠過他那張被雨水打溼的臉。在我小時候,每逢我摔倒,擦破膝蓋,放聲大哭,他也會給我這種臉色。當時是因為哭泣讓他厭惡,現在也是因為哭泣惹他不快。“你二十二歲了,阿米爾!一個成年人!你……”他張開嘴巴,閉上,再次張開,重新思索。在我們頭頂,雨水敲打著帆布雨棚。“你會碰到什麼事情,你說?這些年來,我一直試圖教你的,就是讓你永遠別問這個問題。”
第十二章(5)
他開啟門,轉身對著我。“還有,別讓人知道這件事情,聽到沒有?別讓人知道。我不需要任何人的憐憫。”然後他消失在昏暗的大廳裡。那天剩下的時間裡,他坐在電視機前,一根接一根抽菸。我不知道他藐視的是什麼,或者是誰。我?阿曼尼大夫?或者也許是他從來都不相信的真主?
有那麼一陣,即使是癌症也沒能阻止爸爸到跳蚤市場去。我們星期六仍蒐羅各處車庫賣場,爸爸當司機,我指路,並且在星期天擺攤。銅燈。棒球手套。壞了拉鍊的滑雪夾克。爸爸跟在那個古老的國家就認識的人互致問候,我和顧客為一兩塊錢討價還價。彷彿一切如常。彷彿我成為孤兒的日子並沒有隨著每次收攤漸漸逼近。
塔赫裡將軍和他的太太有時會逛到我們這邊來。將軍仍是一派外交官風範,臉帶微笑跟我打招呼,用雙手跟我握手。但是塔赫裡太太的舉止顯得有些冷漠,但她會趁將軍不留神,偷偷低頭朝我微笑,投來一絲歉意的眼光。
我記得那段歲月出現了很多“第一次”:我第一次聽到爸爸在浴室裡呻吟。第一次發現他的枕頭上有血。執掌加油站三年以來,爸爸從未請過病假。又是一個第一次。
等到那年萬聖節,星期六的下午剛過一半,爸爸就顯得疲累不堪,我下車去收購那些廢品時,他留在車上等待。到了感恩節,還沒到中午他就吃不消了。待得雪橇在屋前草坪上出現,假雪灑在花旗松的枝椏上,爸爸呆在家裡,而我獨自開著那輛大眾巴士,穿梭在半島地區。
在跳蚤市場,阿富汗人偶爾會對爸爸的消瘦議論紛紛。起初,他們阿諛奉承,問及爸爸飲食有何秘方。可是詢問和奉承停止了,爸爸的體重卻繼續下降。磅數不斷減少,再減少。他臉頰深陷,太陽穴松塌,眼睛深深凹進眼眶。
接著,新年之後不久,在一個寒冷的星期天早晨,爸爸在賣燈罩給一個壯碩的菲律賓人,我在大眾巴士裡面東翻西找,尋找一條毛毯蓋住他的腿。
“喂,小子,這個傢伙需要幫忙!”菲律賓人焦急地喊道。我轉過身,發現爸爸倒在地上,四肢抽搐。
“救命!”我大喊,“來人啊!”我奔向爸爸。他口吐白沫,流出的泡泡浸溼了鬍子。他眼珠上翻,只見一片白。
大家都朝我們湧過來。我聽見有人說發作了,另外有人說“快打911!”,我聽見一陣跑步聲。人群圍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