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部分 (第2/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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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為什麼不能去看絞刑?”那個男孩聲若洪鐘地問。
“要看絞刑!要看絞刑!”那個小女孩叫道,一邊仍在蹦跳著。
溫斯頓記了起來,有幾個犯了戰爭罪行的歐亞國俘虜這天晚上要在公園裡處絞刑。這種事情一個月發生一次,是大家都愛看的。孩子們總是吵著要帶他們去看。他向派遜斯太太告別,朝門口走去,但是他在外面過道上還沒有走上六步,就有人用什麼東西在他脖子後面痛痛地揍了一下。好象有條燒紅的鐵絲刺進了他的肉裡。他跳起來轉過身去,只見派遜斯太太在把她的兒子拖到屋裡去,那個男孩正在把彈弓放進兜裡去。
關門的時候,那個男孩還在叫“果爾德施坦因!”但是最使溫斯頓驚奇的,還是那個女人發灰的臉上的無可奈何的恐懼。
他回到自己屋子裡以後,很快地走過電幕,在桌邊重新坐下來,一邊還摸著脖子。電幕上的音樂停止了。一個乾脆利落的軍人的嗓子,在津津有味地朗讀一篇關於剛剛在冰島和法羅群島之間停泊的新式水上堡壘的武器裝備的描述。
他心中想,有這樣的孩子,那個可憐的女人的日子一定過得夠嗆。再過一、兩年,他們就要日日夜夜地監視著她,看她有沒有思想不純的跡象。如今時世,幾乎所有的孩子都夠嗆。最糟糕的是,透過象少年偵察隊這樣的組織,把他們有計劃地變成了無法駕馭的小野人,但是這卻不會在他們中間產生任何反對黨的控制的傾向。相反,他們崇拜黨和黨的一切。唱歌、遊行、旗幟、遠足、木槍操練、高呼口號、崇拜老大哥——所有這一切對他們來說都是非常好玩的事。
他們的全部兇殘本性都發洩出來,用在國家公敵,用在外國人、叛徒、破壞分子、思想犯身上了。三十歲以上的人懼怕自己的孩子幾乎是很普遍的事。這也不無理由,因為每星期《泰晤士報》總有一條訊息報道有個偷聽父母講話的小密探——一般都稱為“小英雄”——偷聽到父母的一些見不得人的話,向思想警察作了揭發。
彈弓的痛楚已經消退了。他並不太熱心地拿起了筆,不知道還有什麼話要寫在日記裡。突然,他又想起了奧勃良。
幾中以前——多少年了?大概有七年了——他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見自己在一間漆黑的屋子中走過。他走過的時候,一個坐在旁邊的人說:“我們將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見。”
這話是靜靜地說的,幾乎是隨便說的——是說明,不是命令。
他繼續往前走,沒有停步。奇怪的是,在當時,在夢中,這話對他沒有留下很深的印象。只有到了後來這話才逐漸有了意義。他現在已經記不得他第一次見到奧勃良是在做夢之前還是做夢之後;他也記不得他什麼時候忽然認出這說話的聲音是奧勃良的聲音。不過反正他認出來了,在黑暗中同他說話的是奧勃良。
溫斯頓一直沒有辦法確定——即使今夫上午兩人目光一閃之後也仍沒有辦法確定——奧勃良究竟是友是敵。其實這也無關緊要。他們兩人之間的相互瞭解比友情或戰誼更加重要。反正他說過,“我們將在沒有黑暗的地方相見。”溫斯頓不明白這是什麼意思,他只知道不管怎麼樣,這一定會實現。
電幕上的聲音停了下來。沉濁的空氣中響了一聲清脆動聽的喇叭。那聲音又繼續刺耳地說:
“注意!請注意!現在我們收到馬拉巴前線的急電。我軍在南印度贏得了光輝的勝利。我受權宣佈,由於我們現在所報道的勝利,戰爭結束可能為期不遠。急電如下——”溫斯頓想,壞訊息來了。果然,在血淋淋地描述了一番消滅一支歐亞國的軍隊,報告了大量殺、傷、俘虜的數字以後,宣佈從下星期起,巧克力的定量供應從三十克減少到二十克。
溫斯頓又打了一個嗝,杜松子酒的效果已經消失了,只留下一種洩氣的感覺。電幕也許是為了要慶祝勝利,也許是為了要衝淡巧克力供應減少的記憶,播放了《大洋國啊,這是為了你》。照理應該立正,但是在目前的情況下,別人是瞧不見他的。
《大洋國啊,這是為了你》放完以後是輕音樂。溫斯頓走到視窗,背對著電幕。天氣仍舊寒冷晴朗。遠處什麼地方爆炸了一枚火箭彈,炸聲沉悶震耳.目前這種火箭彈在倫敦一星期掉下大約二三十枚。
在下面街道上,寒風吹颳著那張撕破的招貼畫,“英社”兩字時隱時顯。英社。英社的神聖原則。新話,雙重思想,變化無常的過去。他覺得自己好象在海底森林中流浪一樣,迷失在一個惡魔的世界中,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個惡魔。他孤身一人。過去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