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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蔻把琵琶一扔,說:“都是它不好!就這一根弦,比瞎子彈三絃要飯還難聽。”她說著用袖口抹抹眼睛。“誰站在外頭啊?進來吧。”玉墨說。外面黑,書娟趕緊往更黑處躲一步,一腳踩在坑窪處,趔趄得把火鉗子落在雨水裡,有氣無力地“嗤”了一聲,白煙子倒不小,等玉墨到門外它還在冒。書娟已經躲到拐角裡了。
阿多那多聽見一串槍聲響在城西。又在槍斃戰俘了。他聽說槍斃是對中國戰俘或嫌疑戰俘已是最好優待;日本兵們已經膩煩用子彈了。他們的殺戮方式越來越五花八門。每次出去找糧,阿多那多都大汗如洗,兩個膝蓋虛弱打晃。他感謝上帝,讓他長了一張洋麵孔。在屠宰場一般的南京城,他這面孔等於盔甲面具。他再想睡就睡不著了。起身披衣,上下牙嗑得聲響清脆。他晃晃酒瓶,只有個底子了。跟了英格曼神父十多年,阿多那多還是喝不慣西洋人的酒。夜深時分,他迴歸本性;呷兩口燙熱的大麴,佐酒也是中國市井小民的口味:幾塊蘭花豆腐乾,半個鹹鴨蛋。可惜大麴喝光了。他想起酒窖裡的“女兒紅”,勁頭是差了點,但比洋酒順嘴順腸胃多了。他走到院裡,看見倉庫裡的燭光,扒在門縫上,看見一地的陶酒罈。傷兵和窯姐們倚倚摟摟,吭吭唧唧,南京城風化最糟的一隅搬進這裡了。
第九章
更新時間2009…4…22 10:22:18 字數:3533
他推開門,在胸口划著十字,聲音是模仿英格曼神父的,平直單調,加上頭腔胸腔鼻腔共鳴:“你們還有什麼幹不出來的?做彌散的酒也給你們偷來作樂!”紅菱扭扭地站起身,把身後的陳喬治擋住了:“算我借的,行不行?”她一手擼下自己的玉鐲:“喏,這個少說能典一百大洋。”她走到阿多那多面前,肚子向前腆,下巴向後蹩,一副小孩子不情願地把半塊糕餅分給別人的憨俏模樣。阿多那多把手往身後一背,根本不去看紅菱:“你們這樣的女人,不必躲在這裡啊——吃著教堂的糧,佔著教堂的房,你們出去,自有日本人餵你們好酒好肉!”戴教官兩眼通紅,從一個當凳子的破木箱上站起來:“你說什麼?!”玉墨在他肩上使勁一捺。紅菱還是嬉皮笑臉,“幹什麼呀?明天活著不活著都不曉得,較什麼真?”她轉向阿多那多,熱呼呼一嘴酒氣:“對不對?敢擔保哪個炮彈不落在這院裡,轟隆隆!……什麼酒呀,風化呀,狗屁!拿著,去典了它,夠我們喝幾夜的吧?也夠請你神父客了!來來來,還有酒沒有?給神父倒上!豆蔻,琵琶呢?”
“我最後一次警告你們……”紅菱打斷他:“不就是喝喝酒,唱唱歌,想想家嗎?”她指著王浦生:“這個孩子傷口都爛了,還不讓人想想媽媽呀?”阿多那多看一眼王浦生。只有他一人閉著眼昏睡,臉色和死了的人沒有區別。他的頭枕在叫玉笙的窯姐腿上,所有的皮大衣,披肩都蓋在他身上。阿多那多走過去,摸摸浦生的脈搏。燒發得不低。顯然是傷口感染了。“得想法子找個醫生來。”阿多那多說。“所以嘛,樂一個時辰,算一個時辰,都是死過的人,我們就得好好陪他們樂樂……”紅菱自己讓一個酒嗝給噎一下。“閉嘴。”阿多那多說。“閉就閉。”紅菱說。她靜了不到兩秒鐘,又說:“我這人就是沒脾氣,好講話,能吃虧。一個玉鐲換你幾壺酒,……”“閉嘴!”阿多那多大吼。紅菱一抖,左右看看:“我不閉著嗎?”“陳喬治!”阿多那多叫道。陳喬治藏不下去了,從喃呢和另一個窯姐身後走出來。他想,這碗伙伕飯,恐怕要吃到頭了。“去,拿藥包來。快點!”陳喬治嘴一張,紅菱說:“快去!我替你謝謝神父!”陳喬治跑出去。阿多那阿陰沉著臉,仍學著英格曼神父平直單調的語調說::“昨天一個日本軍官一口氣砍掉十個中國人的人頭,血把刀刃給燙軟了,他才歇下來。”大家都不做聲,過了半分鐘,李全有說:“你看見了?”阿多那多說:“嗯。”“你還看見什麼了?”“英格曼神父叫我拍照,我手抖,拍不下來。……一個池塘裡死屍都滿了,水通紅的,還有小孩子。”他說完就轉身出去了。紅菱說“喝喝喝,說不定過幾天那池塘裡是你,是我呢!”只有豆蔻一人不清楚大家正說什麼。她見喬治拿了藥包回來,從裡面取出消炎藥粉。她手腳麻利地把藥粉倒在自己的碗裡,用食指劃拉了幾圈,看小半碗酒和藥粉混勻了,端到王浦生面前。她又是“乖乖”,又是“寶貝”地低聲哄著,把藥酒給王浦生喝下去。王浦生睜開眼,老了似的眼皮疊起一摞皺紋。他說:“謝謝您,豆蔻。”豆蔻說:“不要謝我,娶我吧。”這回沒人笑她。“我跟你回家做田。”豆蔻說,小孩過家家似的。“我家沒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