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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映真說,“你若不傻,當時怎麼會吃掉我爸那塊棋?人家拍我爸的馬屁還來不及,你倒好,弄得他都下不了臺。”
我沒交待當時是鬼使神差,嘿嘿乾笑,說,“幸好娘子英明。你弄翻棋盤是故意的吧?”陳映真驕傲地揚起嘴角,“那是自然。我雖不懂棋,瞅我爸的眉頭就知道不對勁。不過,事後,我爸還誇你。說你這人實誠。想接他的班還有待磨練,做女婿嘛,勉強將就吧。”
沒走納彩、問名、納吉、納徵、請期、迎娶這些過程。新人新事新辦。陳映真就沒張口向我提八十年代初流行一時的“三轉一響”,自個用私房錢偷偷置辦了。哪三轉?蝴蝶牌縫紉機,永久牌腳踏車,寶石花牌手錶。一響指的是雙卡錄音機。母親看媳婦這樣體貼,打了金戒指、金項鍊、金耳環,還把她與繼父的主臥室空出來讓我們住。婚禮辦得很隆重。主要是吃。吃在八十年代初算頭等大事,梅菜扣肉、清蒸鯉魚、爆炒三鮮、紅燒蹄膀,白斬雞,香酥鴨,蠔油牛肉一溜兒端上桌,一些人甚至吃下了眼淚。事後聽母親講,一個我叫梁大叔的,吃得十成飽,還不甘心,跑去廁所用摳喉嚨,吐掉了,繼續回來吃。至於偷偷往衣兜裡挾菜藏蛋的就不是個別現象。 電子書 分享網站
人間世 二十二(7)
宴席是在長征飯店辦的,縣裡最高檔的酒樓,三十六桌,還有雅座。縣長、縣委書記,行署專員,甚至省裡都來了人。母親很緊張,有點怵場,這都是超出她日常生活經驗的大人物,握著陳映真父親的手,把親家公這三個字說了一遍又一遍,說得熱淚盈眶。繼父多少見過世面,口袋裡裝了兩包當時最高檔的中華,見人就散,還抱拳致禮。母親提醒他,得握手,抱拳作鞠是擺不上臺面。繼父這才改成握手。他這雙蒲扇大手實在太有勁,不少人被他捏得眉頭皺緊又不好吱聲,上了席,猶自甩手不停。我反正是懵掉了,看著身邊言笑宴宴談吐得體的陳映真,不斷地想,這就是我的妻了嗎?我怎麼也不能把她與記憶中那個贏弱的女孩子聯絡起來。這還沒到十年呢。
這場婚姻帶給我家的現實利益是巨大的。繼父在翌年又重回汽車隊的領導崗位,我也在這年冬天以一箇中學老師的身份直接調任縣鳳崗鄉副鄉長,且光榮地加入中國共產黨。
多年以後,我不斷地思索這個問題,陳父為何答應我與陳映真的婚姻?是因為我心善還是因為我實在?這顯然是無法說服自己的理由。在當時的擇偶觀念下,門當戶對是硬道理。何況,像陳父這種高層人物,是完全可以透過女兒的婚姻為自己謀取更好的政治前途。可以肯定,最關鍵的一點是,陳映真愛我。
可我最後卻辜負了她的愛。
洞房鬧得很晚。幾個同事逼我老實交待談戀愛的經過。能交待嗎?我這可是夠得上法律嚴懲的流氓行徑。陳映真嗤嗤輕笑,眸子裡光波流轉,因為飲過酒,霞燒兩頰。周貴生最缺德,口裡誦著百年好合,心裡恐怕不知道罵了多少句一朵鮮花插在牛屎上,說什麼愛的蘋果,叫我們給對方削蘋果,若誰削斷了蘋果皮,就得受處罰。處罰還不一樣,陳映真得吻我,我得讓陳映真騎背上。一干同事赫赫起鬨。等到把應付完他們,已是午夜。醉熏熏的我看著窗戶上的大紅喜字以及剪裁精緻的戲水鴛鴦直髮愣。屋內堆滿街坊鄰居親朋好友送來的禮物,大多是毛巾臉盆熱水瓶。我的子子孫孫恐怕都不必再為這三種生活用品煩惱。幸好*過去了,這若堆了滿屋子的《毛主席語錄》,怎一個愁字了得。陳映真幫我脫下全毛呢的中山裝,扶我上床,又徑自去廚房打來一臉盆水。我不明白她要幹什麼,坐在床沿邊,傻傻看著。陳映真彎下腰,就想幫我脫襪子。我嚇了一跳,說,“幹嗎?”
“替你洗腳啊。”陳映真抿嘴,眼裡都是笑意,“怎麼,還怕我吃了你不成?原來的老虎膽子都上哪了?”我說,“沒。我有點不大適應。”
“幫丈夫洗腳,是我老家的風俗。我小時候就老見我媽替我爸洗腳。”
“有點封建哦。”
“什麼封建不封建?我樂意。”陳映真白了我一眼,兩根指頭捏住鼻子,“你的腳好臭。以後,一定要天天洗。”
三十歲之前,只有陳映真替我洗過腳;五十歲之後,替我洗過腳的女人很多。洗完後,我把錢付給她們,這叫足浴,是上世紀九十年代末風靡全國的一種所謂的保健服務行業,並已經上升至什麼“足文化”。只有陳映真是真心真意替我洗腳,沒向我要任何東西,反而把整個的人給了我。我是配不上她的。我常在夢裡掉下眼淚。我不明白像她這樣一個女孩兒為什麼會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