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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寶在醫院整整住了一個禮拜。
她住院的那天大雪封城,出院的時候氣溫卻已經驟升了十幾度,春暖花開呼之欲出。
宋老太在家裡煮了一大鍋餃子。
小寶發現,曾經劍拔弩張的大哥和奶奶似乎奇蹟般地緩和了關係,而她這樣病病歪歪的,小遠也不好再和她過不去,拿出了這幾天的筆記給她。
棚戶區的舊筒子樓三樓,一室一廳的破爛房子裡,恍然間有了點家的味道。
樂曉東死了,魏謙胸中一口凝滯不散的仇恨好像也隨之而去了,他的精氣神似乎變了不少……哪裡變了,三胖也說不好,只是覺得他沒有那麼深重的戾氣了。
不管怎麼樣,都是好事。
臨去接麻子媽出院的時候,三胖帶著小鋤頭和魏謙來到了麻子家門口。
三胖往手心吐了兩口吐沫,在樹下一陣刨:“麻子那小子,屬土撥鼠的,什麼都往地底下埋,肯定留了東西——哎,謙爺,您能別在一邊扎著手看著嗎?能移駕過來,動動您尊貴的爪子幫幫俺老豬嗎?”
魏謙把鞋上蹭得泥磕掉,頭也不抬地說:“二師弟,師父給你機會讓你減肥,你就別他孃的廢話了,甩開肥膘挖吧。”
他說完,摸出一根菸,塞進嘴裡點了,然後倒著插到了大槐樹下,拍了拍樹幹:“好長時間沒嘗過了吧?不是好煙,你湊合著用。”
大槐樹靜靜地站在一邊,微風中,和著微微歪斜的煙,簌簌有聲。
真就有點像麻子一樣,總是不聲不響地站在那,誰看他一眼,他就衝誰傻笑一下,不問就不吱聲。
三胖很快挖出了麻子埋在地下的錢,塑膠袋封起來的信封裡還夾著一張紙條,說他就要遠走他鄉,只好厚著臉皮地把他媽託付給兩位兄弟……“託付”的“託”還寫錯了。
這炸油條的文盲,老大不小的,遺書寫得還不如當年剛上倆月學的小遠。
魏謙和三胖合計了一下,決定把麻子已經死了的這件事瞞下來,只把錢和字條交給了麻子媽,對麻子媽統一了口徑,說麻子為了給她攢錢治病,跟著一幫做生意的人走了,上柬埔寨倒賣咖啡豆去了……“去柬埔寨”這個說辭是三胖想的,算遠走異鄉,對得上字條上的話。
麻子媽截了一條胳膊一條腿,已經算是殘疾人,按規定,她可以申請五保戶,可惜全部辦下來沒那麼容易,需要漫長的開各種證明和跑手續的過程——不然當年魏謙也可以以未成年人的名義申請,只是當時太耗時間,他沒這個心力,跑不起。
現在他和三胖都有心有力,這事卻依然辦不成,因為過不去麻子媽自己那關。
魏謙嘗試著提起這事時,麻子媽堅定地認為自己已經有了個將近成年、並且有勞動能力的兒子,現在兒子雖然不在眼前,但是去國外做生意的,有經濟來源,她不該蓄意欺騙政府那點補助金。
她覺悟高得簡直讓魏謙腦仁疼,於是回去以後,他狠狠地捶了三胖一頓。
都是這死肥肥出的餿主意,編的餿瞎話,得,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
魏謙沒有再回夜總會,他甚至沒有再關心過樂曉東死了以後,財產都由誰打理了。
“小魏哥”已經隨著死了的樂哥一起銷聲匿跡,金盆洗手了,他做打手做得本分極了,誰都知道他只是樂哥養得一條咬人的狗,牙口再厲,也沒人關注他,他們有的是別的事來互相打破頭。
魏謙託三胖爸找到了一個工廠點貨員的工作——哦,說白了就是搬東西的。
臨時工,按件計費,純體力活,中午管飯,一人倆饅頭,魏謙沒幹多長時間,就滿手都是大泡,整天都是髒兮兮的,一天到晚要看人臉色。
打手“小魏哥”的日子,彈指就成了鏡花水月。
魏謙開始幹這個活的第三天,蹲在路邊拿針挑手上的血泡的時候,心裡平靜得自己都覺得詫異。他曾經認為,這樣的日子會把自己年輕的脊樑給壓彎,會一想到自己這幅德行和“出人頭地”四個字之間十萬光年般的距離,就覺得心如刀絞。
然而並沒有。
如今他想要“出人頭地”的那種心緒依然沒有半點改變,他依然是個做夢都想賺大錢的錢串子,依然需要錢,需要養家餬口,可大概是他已經目睹過了足夠的浮華,經歷過了刻骨的生死,他的心已經不知不覺間就沉下去了很多。
對此更加喜聞樂見的是宋老太。
即使魏謙每天被人吆五喝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