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廠長說那些畫師300和500不等,如果我沒什麼意見,每月就定800元。

我說,我要那麼多錢沒用,去掉200做伙食費吧。

廠長笑著說,廠裡沒有食堂,那些工人都是附近幾個村子裡的,你和我們兄妹倆一起吃,伙食費就免了。

晚上,我們喝酒聊天。

其實,我們根本沒有喝多少酒,只是趁喝酒的機會,說了許多掏心窩子的話。廠長叫何銘,15歲那年到山上玩趕上下雨把腿摔了。他有個妹妹叫何苗,因為兩次考大學都差1。5分落選,後來精神變得不正常。直到後來,我才聽工人們說,何苗病重期間還被他的兩個同學強姦過,是個可憐的孩子。何銘說他們兄妹自小喜愛美術,何苗就是一心一意要考N市的師範大學美術系。

我已經見過他的妹妹,因為桌上的菜都是她做的。

“沒想過到大醫院給她看病,你又不是沒錢?”我說。

“看了無數遍,無濟於事。”

“她現在能幹什麼,每天給你做飯?”

“我原想讓她畫些畫,說不定什麼時候能喚醒原來的記憶,不治自愈,可是去年正是她頻頻發作的時候,見到畫兒就砸,砸了好多瓷磚。”“這種病可能會慢慢好起來的。”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把這句話當作一個祝福。

炒完最後一個菜,何苗悶頭坐在桌邊。

我仔細觀察她的眼神,她的兩個眸子既不散亂又不狂躁,它們象兩潭湖水,無論多大的風也吹不起漣漪。

湖水很清澈。

清澈的死水。

我小心翼翼地對她說:“何苗,你長得很漂亮,有時間我給你畫張頭像好嗎?”

何苗好象沒聽見,沒有任何反應。

我又說:“如果你同意就點點頭。”

何苗仍然低頭不語。

何銘說:“她見到生人就這樣。”

我說:“何苗,其實我不是生人,我和你哥哥是兄弟,你也應該管我叫哥哥,你再不理我,我要不高興了。”

何苗終於抬起頭來,可是木無表情。

我笑著說:“我剛才說給你畫張頭像,你聽到了嗎?我保證畫得跟你長得一樣漂亮。”

何苗不說話,拿起桌上的筷子,蘸著水在桌面上畫了一隻卡通狗。

我說:“你畫得是誰,是我嗎?我不是屬狗的。”

何苗不說話。

何銘悄悄說:“她是屬狗的。”

我說:“你畫得真好,不過要是繼續畫下去就更好了。咱們訂個協議怎麼樣,我教你畫畫,你幫我推輪椅,因為我畫畫兒的時候不太方便。”

何苗依然沒有反應。

我感慨地對何銘說:“她雖然四肢健全,可是比我們還要不幸,我們至少還知道自己是誰。”

何銘說:“我父母死得早,就這麼一個妹妹,我什麼時候想起她來就想哭。”

我本以為從何銘眼裡能夠看到潮溼,沒想到他的眼裡居然充滿了笑意。

我暗暗吃驚。

何銘說:“有時候痛苦埋得太深,就不會輕易碰到,碰不到它也就不覺得難過了。”

我琢磨著這句話,似有所悟。

127

我在何銘的工廠裡平靜地度過了近二十天。

這些天裡,我完成了兩幅長28米高6米的《幽谷清音》和《聽濤圖》。

何銘原來也畫畫兒,他坐在輪椅上畫畫兒的時候琢磨了一個辦法,就是把瓷磚平鋪在架子上,從上到下畫,每次根據胳膊的長度畫四排,不過這樣增加了難度,必須每一處要一次完成。我在畫畫的時候,何苗悶聲不響地把我推來推去。為了提高她的興趣,我經常讓她替我調顏色,然後,每畫一處都慢聲細語地跟她講一些繪畫的技巧。

何苗的眼神仍舊是一潭死水。

從見到她開始,她沒有開口講過一句話。

我一直惦記著zhijia。

惦記著我的信箱裡可能靜靜等候了一個多月的E…mail。

我想抽空去一次縣城,去那個“小雨點”網咖,但是每次這個念頭來臨的時候,我都無可奈何地傻笑。

我一毛錢也沒有。

我還沒有在工廠裡做到一個月的時間。

我還沒有領到工資。

好幾次,我險些將借10元錢的話說到嘴邊,我怕因為寒磣而臉紅,所以只好焦心地忍著。

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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