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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烈的腦中競速。
搭。
搭搭。
郭力刻意放慢了腳步聲,一步步逼近。
我上排牙齒緊緊咬住下嘴唇,雙手從太陽穴一路刮到脖子,大量的腎上腺素在體內滾燙翻騰著。
該怎麼跟郭力解釋消失的王先生呢?該怎麼使得郭力將注意力完全集中到柏彥身上呢?
穎如房裡的沖水聲停止。
咚!
一場無聲的、顯然是一面倒的“對決”,已經在穎如房間裡結束了。
我瞪大眼睛,一個偏激到極致的想法像快速生長的藤蔓攀上我的腦髓。既然計畫已經擅自被我更改,那就索性來個置之不理吧,反正郭力根本無暇顧及王先生的存在。郭力的對決再簡單不過,我只需要幫他把搶奪屍體的談判聚焦!
搭。
搭搭。
趁郭力還沒上來之前,我拿出鑰匙,輕輕插在柏彥房門的鎖孔上。脫下拖鞋拿在手上,我飛快跑上樓,回到原先的作戰指揮中心,在螢光幕前綜觀七個主要戰場。
電視機前我大口大口喘氣,匆促之間所作了決定讓我心跳得好厲害。這棟樓最不缺的,就是快要爆裂的心跳聲了吧。
郭力來到穎如與柏彥房間的中間,有些疑惑地看著柏彥門上的鑰匙。他的手顫抖又猶疑地停在半空中,像是老舊錄影機的暫停畫面。
早發現門外動靜不斷的柏彥卻採取自暴自棄的策略,乾脆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睡著,大概是想將接踵而來的、難以承受的場面,交給另一個超級恐怖的人格去處理。這年頭大學錄取率超過百分之一百二十的結果,就是製造出一堆光會推卸責任的烏龜蛋。
巨獸的嘴巴里佈置的跟一般的房間沒兩樣。王先生坐在那張比電椅還可怕的椅子上,閉著眼睛,那模樣是多麼熟悉、那麼的安詳,好象教堂的唱經班一直在他身旁唱著福音歌曲當背景配樂,那樣悠揚舒暢。
渾身溼答答的的穎如還是一貫的沉默與優越,她沒有多餘的舉動去確認王先生為什麼能夠闖進自己的房間,也一點不感興趣。她自然而然的、好象獵食者的本能般翻出一堆繩子,緊緊纏繞著昏迷不醒的王先生,開啟那一隻藏在床底下的小木箱。
赤裸的王小妹躺在床中間,床底下的過期牛奶瓶凌亂散在地上,老張滿臉淚水跪著,雙手合十不斷地朝床上的王小妹拜下。我將鏡頭影像調整放大。王小妹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了。依照我從網路上看過數千張各式各樣死者照片的經驗,王小妹應該是被活活悶死的。偷窺者最會保護的就是自己,這個原則果然不錯。如果你手邊有紅筆,最好將這句話再三圈起來。
“你心目中能夠侵入房間的人選,只有一個人,柏彥。”我睿智的發問,就像益智節目主持人正在問特別來賓“快問快答獎金百萬”的專案。“你想先挑了柏彥呢?還是趕緊去棄屍呢?柏彥把王小妹五花大綁丟在你衣櫃裡,惡劣歸惡劣,王小妹可也是活生生的交給你了,出了人命終須責疚於你。”“如果你不趕緊棄屍,等到王先生遍尋不著女兒而報警之後,警察在這裡進進出出問東問西的,你哪有機會運屍體出去?你難道敢二次嫁禍給柏彥嗎?屍體上可全是你的指紋!”我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逼問,不停在螢幕中朝屍體跪拜的老張當然沒有回答。不過答案已經出爐。
老張茫然站起,搬了一個五斗櫃擋住門板,免得擁有所有房間鑰匙的“嫁禍者柏彥”突然侵入他的房間;然後走到浴室拿出溼毛巾,小心翼翼為王小妹擦拭身體。擦著王小妹無辜瘦小的身軀,老張的眼淚倘滿了整張臉,不知道到底有沒有認真在思考裝屍體的用具跟棄屍的地點。
回到郭力。不確定他是不是暫時將王先生尋找女兒的事拋在腦後,總之……
他已經將門開啟。
在這種壓力之下,柏彥當然沒辦法睡著。
但是,不費吹灰之力就搶下白痴比賽冠軍的柏彥,居然在郭力踏進房間後就一直把自己的腳黏在馬桶蓋上,然後用膝蓋將自己的腦袋夾在裡頭,兩眼半睜半闔的。
郭力戰戰兢兢地、非常緩慢地走著,兩隻手緊握成拳擋在胸前胡亂護衛,眼睛好象直視強光般不停眨眼、眯眼。我知道那是恐懼突然撞見屍體的自然反應,儘管郭力正是為了這個目的而來。站在柏彥房間的中央,郭力的胸口停止喘動,慢慢將頭轉向右邊,與浴室裡蹲在馬桶上的柏彥四眼交會。
郭力吞了一口口水。柏彥打了個冷顫。
久久,大約有兩分鐘的時間,兩個人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