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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像剃刀的耀眼的刀刃似的在頭上閃過之後,他的手指才鬆開扳機。
“打中了!”他聲音嘶啞地叫起來。“看見了嗎,捷拉申什科?我確實打中了!……不可能不打中的!……”
然而攻擊機已在離草原二十米的上空投彈了,並用大口徑機槍向下掃射。一條條的彈跡好像一支支的火矛,用鋒利的矛頭不斷挑起躺在雪地上的人體,使它們在螺旋般捲起的雪塵裡翻滾。旁邊,另一個炮連的幾名士兵頂不住空中掃射,紛紛跳起身來,在敵機攻擊下四散奔跑。隨即有一個倒下了,他爬了幾步,兩手向前一伸就小動了。另一個一會兒朝這邊跑,一會兒又朝那邊跑,眼睛驚慌失措地左顧右盼著;可是從俯衝的敵機上射來的機槍子彈的彈跡卻從側面將他擊倒,像一根燒紅的鐵絲從上而下將他穿透。他交叉地揮舞著雙手,在雪地上一滾就不動了,身上的棉襖還在冒煙。
“愚蠢!愚蠢!還沒到前線!……”德羅茲多夫斯基嚷著,從彈夾裡退出第二個空彈盤。捷拉申什科跪了下來,向正在雪堆後面爬動計程車兵們發出命令:“不準跑!誰也不準跑!趴著!”
但他立即聽到自己的聲音異常洪亮地闖入了不可思議的寂靜中:機槍不響了,敵機俯衝時發出的咆哮聲也不再壓頂而來。他明白一切已經結束……
攻擊機穿入冰寒的藍天,帶著輕微的嘯聲向東北飛去。將信將疑計程車兵們從雪堆後面站起來,他們抖落大衣上的冰雪,望著前面燃燒著的車廂,一邊擦去武器上的冰雪,一邊慢慢地向列車走去。涅恰耶夫中士的海軍皮帶上的銅釦歪向一邊,他將帽子在膝蓋上拍打著,臉上露出非常勉強的笑容,用佈滿紅絲的眼睛瞟著達夫拉強中尉。達夫拉強是二排排長,是個顴骨很高、身體瘦弱、眼睛大大的小夥子。這時,他也尷尬地微笑著,但他那沾滿雪花的眉毛卻侷促不安地皺了起來。
“您好像同雪堆接過吻了,是嗎?中尉同志?”涅恰耶夫不大自然地振作精神說。“弟兄們,日本人給我們點菸,幫我們刮臉,可我們把臉藏到雪地裡去了!”這時他看到站在雪堆旁邊的德羅茲多夫斯基中尉,於是就像在後者面前表白什麼似地補充說:“匍匐前進了,哈哈!”
“您——您怎麼這樣……哈哈大笑?涅恰耶夫,我求—不懂,您是怎麼回事?”達夫拉強有點口吃地說。
“您跟生命告別過了嗎,中尉同志?”涅恰耶夫又咯咯地笑起來,“您以為完蛋了吧?”
身材魁偉的指揮排排長哥羅萬諾夫准尉,一個樣子很孤僻的小夥子,寬乎的胸腔上掛著衝鋒槍,從涅恰耶夫身奔走過,很不高興地拉了他一下:“你講怪話了,士兵。”
隨後,捷拉申什科看到了戚比索夫,他正縮手縮腳、疲憊不塔地在雪堆間一瘸一瘸地走著;卡瑟木夫在他旁邊用大衣袖子擦著圓圓的腮幫子上的汗水,臉上帶著負疚的神情,瞄準手葉夫斯紀格涅夫愁眉緊鎖、一臉羞愧,看樣子他剛才全身都陷進雪堆思去了。這時,捷拉申什科心裡產生了一種痛苦的、好像憎恨自己的情緒,——他恨自己和大家一樣,剛才都束手無策,出了洋相;又恨此刻他們彼此間都無法掩蓋當時所感到的那種醜惡的怕死的心情。
“檢查現有人數!各連點名!”遠處傳來命令。
全排剛剛集合好,捷拉申什科捷拉什申科朝各班掃視了一眼,立即發現瞄準手涅恰耶夫不安地站在右側,那兒應該是一炮長的位置。烏漢諾夫上士不在隊伍裡。
“烏漢諾夫在哪兒?”捷拉什申科走近隊伍:“空襲的時候您見過他嗎,涅恰耶夫?”
“中尉同志,我也在想,他不知在什麼地方,”涅恰耶夫低聲說。“早飯前他到司務長那裡去了。可能還在那裡……”
“到現在還在司務長那裡嗎?”捷拉什申科有些懷疑,就在隊伍前面走了一遍,問道,“誰在空襲時看到過烏漢諾夫?有人看到過嗎?”
士兵們冷得瑟縮著身體,大家面面相覷,默不作聲。
“中尉同志,”涅恰耶夫擺出一副痛苦的怪相,重又低聲說:“瞧!可能,他在那裡……”
還象空襲前一樣,濛濛的雪霧映著陽光徐緩地飄落在長長的列車上,飄落在鋪滿白雪的草原和隱沒在雪堆裡的車站小屋上。前面,在兩節燃燒著的“普爾門”式車廂附近,在覆著白霜的完好的車廂旁,依舊是一片忙亂景象;到處都有炮兵連在整隊。這時兩個士兵用大衣兜著一個人—一傷員或死者一從隊伍旁邊走過。
“不會的,”捷拉什申科說。“這不是烏漢諾夫,他穿的是棉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