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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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壯婦滿臉堆笑迎上來,畢恭畢敬道:“奴婢不曉得是莞妃娘娘來了,給娘娘請安。”又誠惶誠恐道:“掖庭令不在,奴婢是看管暴室這些罪婦的,要不奴婢去請掖庭令來陪娘娘說話?”
庫房內悶熱得緊,我被她身上的酸臭的汗味一衝,愈發覺得頭昏,勉力笑道:“那也不用,本宮不過是順路過來瞧瞧,既然你是看管罪婦的,本宮就只問你。有個叫崔槿汐的--”
她的笑滿得幾乎要滴下來,忙道:“有,有,才來了兩天功夫,正在裡頭舂米呢。”她小心覷著我的臉色,“娘娘可要見她?”
我笑吟吟道:“姑姑瞧方不方便吧。”
她雞啄米似的應聲道:“方便、方便。”說罷從人群深處拉出一個蓬頭垢面的女子到我面前,恭聲道:“娘娘慢慢說話,奴婢去看著那些人。”
見她走遠,我一把拉住槿汐的手,急切道:“槿汐,你還好吧?”
槿汐也不說話,只慢慢屈身軟了下去,悲泣道:“是奴婢不好,連累了娘娘被人笑話,奴婢無臉再見娘娘了。”
我一伸手摸到她滿臉是淚,一驚之下也不由得悲從中來。槿汐生性剛毅,從未見過她有過一分軟弱,她永遠是清醒而理智的。此刻她如此悲傷,一來是怕牽連我,二來她與李長之事到底不甚名譽,如今鬧到滿城風雨,人人當作茶餘飯後的笑話,她一向要強,如何能忍受。我吃力彎下腰身,手心撫過她急劇消瘦後奇凸的背脊,心疼道:“你放心,若連累了我我如何還能來看你。倒是你,都是當年一心為我才會到今日這地,總是我對不住你。”想是這兩日勞苦傷心,槿汐手背上青筋暴起如小蛇,我拉住她道:“你別急,我總想法子救你。”
槿汐搖頭,一臉平靜到底的絕望,“娘娘有著身子何苦再為奴婢操心,奴婢自知此事一旦事發必定不得善果,何況又是落到皇后手中。即便娘娘救了奴婢出去,奴婢又要如何做人?不如在這裡自生自滅罷了。”
我為她撩開蓬亂的頭髮,沉聲道:“槿汐,從前都是你勸我,如今換我勸你,死是最容易不過的事,一脖子吊上去也就完了。然而,若是這樣死了,不僅親者痛仇者快,更是為了別人死的,最不值得。”我霍然站起身,字字落如磐石,“以我們多年情分,你信我。”
槿汐的眼神微微渙散,口中道:“奴婢相信。”我明白她的懷疑,連我自己也並沒有十足的把握。她的目光關懷溫暖一如往日,“娘娘千金之軀,不必再來暴室看望奴婢了,奴婢自會保重。”
我心下一酸,頷首道:“我知道,你可曉得李長如今在哪裡?”
槿汐悽微一笑,“左不過和奴婢一樣受罪罷了。若不是奴婢,他也還好好做他的總領內監。”長時間的勞作加上火熱,槿汐的嘴唇乾裂滲出血來,像在唇上開了一朵無比嬌豔奪目的紅梅,“原本也不作他想,不過是彼此利用彼此依靠過下去罷了。如今這事鬧將起來。。。。。。”她微一沉吟,竟露出一點笑容,“說句不怕娘娘笑話的話,那一日李長如何也不肯供出奴婢來,不知怎的,倒也覺得有幾分真心了。”
她的話,驚起我心底隱秘的真情眷眷,口中只道:“患難見真情是最難得的。”
“是啊!”槿汐感嘆道:“奴婢從前見娘娘與。。。。。。”她噤聲,停一停道:“總以為是郎才女貌一對璧人罷了,如今自己經歷,始知‘患難見真情’這幾字的分量。”
我默默片刻,才離開暴室。小允子自去囑咐方才那婦人不要太苛待了槿汐,一行人才往玉照宮去。
秋涼時節,別處都是黃葉覆落,似織金錦毯一般。徐婕妤的空翠堂中卻依舊是草木扶疏,半點不見凋零枯黃之色,唯有深深淺淺的綠將空翠堂包裹其中,連地下亦是半片枯葉也不見,打掃得纖毫不染塵埃。
還未到掌燈時分,內堂裡光線已經幽暗了許多,徐婕妤隻身站在滿架子書籍前,執了一卷《三言二拍》看得入神,整個人彷彿是隱沒在明媚亦照耀不到的地方,書卷氣隱隱繞人。
我揚一揚臉,浣碧尋了個由頭拉了赤芍一同出去,方含笑望著她道:“婕妤苦讀讀書,本宮來得不是時候了。”
徐婕妤柔柔一笑,半是戲謔道:“正要用晚膳,娘娘來得正是時候。”
她的側臉露了一小塊在即將晦暗的天色下,似一塊皎潔的玉塊,瑩白而剔透。她輕柔地笑著,似三月初時沾衣欲溼的杏花雨,蒙朧而輕軟,“娘娘宮裡出了不小的事,難不成娘娘這個時候與嬪妾來談心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