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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三嬸患氣管炎,一邊洗著頭一邊哭,氣喘得就洗不成了,換衣服是她和大嬸換的,穿了七件,三件單的三件棉的,還罩了個袍子。衣服是幾年前就準備好的,只有一雙白襪子是臨時用白布縫的。換了衣服把人抬放在門板上,然後用三張白麻紙放在門框上用鐵錘一張一張錘在一起,變成一大張了,蓋在三伯的身上。夏風又極力參與一些事,在上善的指導下他寫靈牌,先用一張白紙寫了貼在牌位上,要等下葬後撕了白紙重新再寫,他問上善:“這是為啥?”上善說:“規矩就這麼定的。”靈堂是俊奇佈置的,白紙聯由趙宏聲寫,一副要貼在院門上:直道至今猶可想;舊遊何處不堪悲。一副要貼在堂屋門上:人從土生仍歸土;命由天賦復昇天。一副要貼在靈堂:大夢初醒日;乃我長眠去。夏風看了,說:“好是好,都不要貼。”趙宏聲就讓夏風重寫,夏風給靈堂寫了:生不攜一物來;死未帶一錢去。給堂屋門上寫了:忽然有忽然無;何處來何處去。給院門上寫了:一死便成大自在;他生須略減聰明。趙宏聲說:“到底是夏家人!”夏風又隨同慶堂一起去給夏家的親戚報喪,穿著壽衣草鞋,到人家屋中先在“天地布龕”前磕三個頭,由親戚扶起,對親戚說明出殯日期,親戚便要做頓飯,略略動幾下筷就回來。回來又看匠人在巷道里用碌碡碾竹竿,破成眉兒扎制“金山銀山”,用一沓白紙剪出像蒸籠一樣大的紙簍掛,再和泥捏童男童女,童男身上掛個牌:打狗護院。童女身上掛個牌:洗衣做飯。壽木從樓上抬下來後,是一層一層用白棉紙糊了裡邊,中星他爹寫銘錦,一會兒要喝茶水,一會兒要吃紙菸,拿起筆了,卻說:“夏風你寫。”夏風不懂格式,還是中星他爹寫,寫錯了五個字。夏風說:“‘長’字不能寫成‘長’。”中星他爹說:“我師傅就這樣教我的。”夏風不再發言,看著中星他爹最後寫了棺聯:別有天地理,再無風月情。夏風嘟囔了一句:“我三伯一輩子只愛個錢,他倒從沒個風月情的。”
出殯的那天,白雪請的劇團五個人來了,在院中的方桌前坐了吃紙菸喝燒酒。五人中有一個竟然就是唱《拾玉鐲》的王老師,她不吃紙菸也不喝燒酒,拉著白雪嘰嘰咕咕說話,後來就和白雪到前巷的老宅院來。夏天智一早起來,心口有些疼,四嬸要他在椅子上坐著不動,衝了一碗紅糖水讓他喝下,說:“那邊亂哄哄的,等入殮時我來叫你。”夏天智坐了一會兒,仍是放心不下,背了手才要往後巷去,白雪領著王老師進了院。夏天智哎喲一聲忙拉了王老師的手讓到屋裡坐一會兒,說:“咋敢把你都請來了!”王老師說:“應該來,應該來,來了也能見見你和夏風麼。”白雪說:“爹,入殮還得一會兒,我老師一定要先來看看你,夏風呢,到處沒見他的影兒。”夏天智說:“剛才我聽他說去你三伯墳上看怎麼啟�口呀。”王老師說:“夏風不在,那我就先給你拜託個事。”夏天智說:“這個咋受得!你是老一輩秦腔藝術家,誰不敬重啊,還有啥事要拜託我的?”王老師卻突然流下淚來。夏天智一下子不知所措,說:“這,這……”白雪說:“我老師激動啦。老師你坐,坐。”取了凳子,但王老師沒坐。王老師卻那麼笑了一下,說:“有你這話,我心裡高興啊!咱聽黨和毛主席的話,為工農兵演了一輩子戲,計較了什麼,我什麼也沒計較過?舊社會咱是戲子,是黨和毛主席把我們地位提高了,是革命文藝工作者了,咱就只熱愛個秦腔藝術。可老校長啊,你看看,咱只說這秦腔藝術千秋萬代要傳下去,老了老了,世事卻變成這樣!劇團是倒灶了,年輕演員也不好好演戲了,興什麼流行歌,流行歌算什麼藝術,那些歌星有什麼藝術功底,可一晚上就掙那麼多錢,走到哪兒前呼後擁的。你說這世事,這世事是不需要藝術啦?”夏天智說:“秦腔藝術依然是神聖的,老師,你可以吃肉,你可以喝酒,你可以說吃蔬菜吃水果,但米和麵誰離得了。離不了的!清風街的陳星就唱流行歌,我就不愛聽,一聽秦腔我這渾身上下、骨頭縫裡,都是舒坦。我之所以畫秦腔臉譜,就是愛麼,清風街許多人不理解,說畫那幹啥呀,幹啥呀?不懂秦腔你還算秦人!秦人沒了秦腔,那就是羊肉不羶,魚肉不腥!”王老師說:“說得好,老校長!聽白雪說你要把那些臉譜出一本書呀?”夏天智說:“我正整理著,到時候還得請你指正哩。”王老師說:“是夏風給你聯絡的?”夏天智說:“他在省城人熟。”王老師說:“你生了個好兒子,可憐我那兒子是個腦癱,我也就那麼一點工資……唉,唱了一輩子戲,我還能活多長時間,到時候就是一股子風,吹過去就吹過了,無影也就無聲了。”說完又哭起來。夏天智說:“你說這話倒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