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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姐,我等不買地。我等商旅只想問問農事。大姐是傭耕戶麼?”
“不是。”女人拄著鐵耒喘息著,“地真是我家的。皇帝下那麼大狠勁,殺了那麼多人,老封主跑得連影子都沒了,誰還敢黑買黑賣?而今,你想賣地都沒人要了。”
“為何啊?沒有錢人了。”嬴政向女人遞過去一個水袋。
“多謝老伯。”女人接過了水袋,向腳邊兩隻陶碗倒滿了,將水袋雙手捧給嬴政,又轉身對不遠處的少年喊了一句什麼。少年丟下鐵耒飛步跑來,端起陶碗汩地一口,立即驚喜地叫了起來:“娘!黃米酒!”
“老伯好心人哩……”女人疲憊地笑了。
“大姐,我等出門帶得多,這個給你留下了。”嬴政將皮袋遞給了少年。
“老伯……”女人眼角泛出了淚光。
“大姐,你家男人不在?如何不做牛耕?”
“你這老伯,像從天上剛掉下來。”女人淡淡笑了,顯然也想趁機歇息一下,噗嗒一聲坐在田埂上,粗黑的手不斷拭著額頭汗珠,“老伯啊,這幾年誰家有男人?男人金貴哩。你咋連這都不知道?說牛耕,牛早賣了,給男人上路用了……”
“男人,服徭役去了?”
“不是皇帝徭役,哪個男人敢春耕不下田?修長城,遠哩。”
“娘,莫傷心,還有我……”少年低聲一句。
“你?你是沒長大,長大了還不是修長城!”女人突然氣恨恨黑了臉。
嬴政頗見難堪,一時默然了。
“後生,你父親高姓大名啊?”胡毋敬慈和地看著少年。
“我父親,吳廣,走三年了。”
“後生,你父親會回來的,不用很長時日。”
嬴政認真地對少年說了一句,又對女人深深一躬,一轉身大步走了。便裝胡毋敬與鄭國也是對女人深深一躬,匆匆跟隨去了。一路上,君臣誰都沒有說話。
入夜初更時分,蒙毅到了鄭國帳篷,說皇帝召見議事。
陽夏行營紮在距鴻溝不遠的一道河谷,晚炊的熊熊篝火還沒有熄滅,一大片火光映照得河谷隱隱亮白,連天上的星星都看得不清楚了。鄭國隨著蒙毅走到了行營大帳前,看見篝火旁的土丘上站著一個熟悉的身影仰望著星空,知道那定然是皇帝無疑了。蒙毅沒有說話,將鄭國領進大帳便出來。未過片刻,皇帝進來了。鄭國正要施禮參見,卻被皇帝制止了。皇帝的心緒顯然不好,坐在大案前良久沒有說話。帳中燈火閃爍著兩顆白頭,帳外篝火呼呼聲清晰可聞。鄭國也沉默著,等待皇帝開口。
“今日所見所聞,老令作何想法?”終於,皇帝說話了。
“陛下,臣無精當見解,不敢妄言。”
“老令啊,你怕嬴政聽不得逆耳之言了,可是?”嬴政皇帝淡淡地笑了,“我知道,老令素有主見,卻深藏不露。那年,你分明察知黑惡兼併,卻不明白上書,而只暗中輔助扶蘇成事;你贊同扶蘇作為,卻又從不公然申明。你對新政國事有自家見識,卻從不與任何大臣談及,甚或,連你最為交好的李斯,你也緘口不言。凡此等等,嬴政心下都清楚。老令心頭始終有一片陰影,韓國疲秦的那片陰影,隱隱總以外臣自居,甘於自保,避身事外。然則,老令的公正秉性,又迫使老令不得安寧,不得不有所伸張……老令啊,這,究竟為了何來?實話實說,嬴政實在難以解得也!”嬴政皇帝以罕見的平和坦誠,對這位一貫對大政保持沉默的大臣說出了自己的困惑。
“陛下……”
鄭國動容了,被皇帝的寬容與真誠感動了。但是,老鄭國依舊不失謹慎,恭敬地一拱手做禮道:“老臣以韓國間人之身入秦,終生抱愧也!多年來,老臣只涉水事農事,只涉工程籌劃,對大政不置一喙。所以如此,一則是老臣不通政道,二則是老臣不善周旋……丞相李斯與老臣交好。然,丞相總攬大局,言必大事。老臣則流於瑣碎實務,又不善溝通,不善斟酌,話語太過直白,故自甘閉門,非丞相故也……陛下洞察至明,老臣深為銘感。”
“戰國論政之風,老令寧非過來人哉!”嬴政皇帝慨然一嘆,“明說,朕素來不喜四平八穩潔身自保之人。對老令,唯一之例外也。唯其如此,朕亦望老令以誠相見,明告於我:大秦新政,還有根基麼?”
“陛下如此待老臣,老臣斗膽明說了。”“說!”
“老臣對大秦新政,有十六個字,陛下明察。”“朕盼老令真言。”
“創新有餘,守常不足,大政有成,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