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擔架總算給掖出門,石板小路和馬路相接之處停著一輛馬車,路縫齜出草,垃圾堆上的煙紙振翅欲飛。最後的天光抽去了車與馬的實質,把一切變成了影子。
暮霧灰白地流來流去。
小白鬼追出後門。你們不準動!我說了,不準動!
我們沒英文。
棉被下面的咳嗽再次訇然而起。擔架的一頭已被塞進馬車的篷簾。
唔,早知該把她的嘴堵上。
那有根木棒,你給她一下她就安生了。
小白鬼過來了,以後是個眼證。
那就先給他一下。
好,你來打。
你打你打。
小白鬼不知他倆在謙讓什麼。
你們別動,否則我馬上喊警察!
沒英文沒英文。
擔架好歹已全進了馬車。兩個黑衣人一個去解馬,一個去抄大棒。只要小白鬼真喊警察,就給他一下,把他的天日打出去三分鐘,大家好脫身。
小白鬼卻轉身朝院內跑去。
克里斯跑回院內,穿過樓,跑到前門的馬廄牽下馬,繞到後門,那輛馬車已不見,連蹄音都沒留。
克里斯獨個坐在馬背上,不知該往哪去。
天全黑時,他回到妓館。樓上燈燭都亮了,音樂也響了。走廊裡走過送瓜果的小女孩。
扶桑的房的確空了。一個老頭蹲在地上擦拭著地板上結痂的血。他看看克里斯,動作一點不變。
她去了哪裡?
老頭不答,動作仍不變地看著他。
她是去醫院了嗎?
老頭將門慢慢推上。門縫最後猶豫一會兒,合嚴了。
克里斯這時在街上。他忘了晚上的拉丁文課。他也忘了他不得在外過夜的家訓。
他一條街一條街地尋找。天從黑到白。
庫凱家祖籍是德國。很典型的德國北方人,心事沉重,嘴唇終年關著。
巨大的晚餐桌上有人低沉地說一句:請把胡椒和鹽遞給我可以嗎?所有人都會吃驚地抬頭,想發現是什麼使這人如此健談。 txt小說上傳分享
扶桑 4(5)
假如有人說:一幫悉尼痞子在城北縱了火。
大約五分鐘之後另一人才會說:燒得一定厲害極了。
大約又在五分鐘之後某人說:警方正在全面抓嫌疑犯。
再過五分鐘,某人說:縱火就是把真正的罪跡除淨。
這些天生的罪犯。
該把他們扔回澳大利亞去。
不過燒的大部分是中國人的房子。
中國人那也叫房子?
在這餐桌上,一人發言之後,那間歇會使任何一個外來者確定交談沒有繼續的可能,而五分鐘之後,他發現談話從來未斷,只是無聲而已。在發言者發出言辭之前,他早已把前者的話接了過來,反覆想過,又把自己的回答在腦子裡重複過,同時一再弄清,自己沒有搶掉別人發言的秩序,最後一點,是把嘴裡的東西徹底吞嚥乾淨了。
由於庫凱家人寡語,他們每個人都是詩人。他們從一切事物中看出詩來,只是從不詠誦而已。或者,他們只用眼睛詠誦,他們的眼睛都是深沉而缺乏靈活的,因為他們必須讓眼睛在某物上滯留足夠長久,讓詩有足夠的時間從眼睛渡向腦子,再由腦子回到眼睛,完成一種詠誦。
他們卻沒有一個人真的拿起筆,把時刻過往在腦子裡的詩寫下來。或者說他們的詩從腦子到筆已是另一種東西了。他們卻讀詩,從德國遷移到美國,許多他們心愛的東西不可能跟來,能帶的書僅僅一箱,那麼就是一本《聖經》和幾十本詩歌。詩是唯一可以反覆讀的書,就像歌一樣,唱熱的歌照樣有唱頭。
庫凱家職業是軍人。他們心底認為軍人和詩人是最接近的。詩人對人靈魂的征服和佔有相等於軍人對實質世界的征服和佔領。詩人有理想和愛,軍人有正義、信仰和仇恨。這些都是使人生髮熱或發冷的激情。
庫凱家族的每個男性都有個秘密的外族情人,有印第安女人,也有南美、吉卜賽、瑪雅女人。這是他們驕傲的需要,是征服和佔領。
克里斯的父親和叔父共有十二個兒女,一同住在聖弗朗西斯科南邊的這座小鎮上。克里斯是兩個家庭中的第九個孩子,因此,無論他的怪癖和美德,都沒有得到太多關注,對軍人的崇尚使這個家族的男性都有獨自行為的傲慢,因而他倒從沒有注意到克里斯身上對血緣的微妙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