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熨——善惡兼備,但不包括投機倒賣女色。偷扒販運窯姐,是他的娛樂,是他頑心未泯的消遣。阿丁把錢點到第三遍時,望風的進來說警察正朝這裡來,附近街口都給封了。
扶桑 2(3)
牆上一幅畫已給摘下,再卸下牆板,是個夾牆入口。
有人對光身子的女孩們叫道:快穿衣!
阿丁說:不準穿,不穿衣她們跑不了。他將辮子一圈圈纏上頭頂。
暗道有八仙桌寬,六張桌面的長度。所有人都肉貼肉地擠著。阿丁最末鑽進來,對骨頭和牙齒抖出響動來的女仔們說:誰出聲我馬上掐死她。
頭頂上響起馬靴敲地板的錚錚聲響。
假如四個裝作打麻將的人哄不住警察,很快會有摧毀性的搜查。警察知道這類拍賣場多半有暗道,他們會一寸寸地敲地板、牆壁。
扶桑懷裡抱著襁褓,剛才撤退時不知誰塞進她手裡的。房子各處都是馬靴的震跺。襁褓中的這條小命哇啦一聲乍出啼哭。
都停住了呼吸,生怕再往這裡頭添任何一點響動。
捂住它臉。有人說。
一隻手捂上來,扶桑感到小東西翻來覆去地掙扭。那人輕聲念:小祖宗,小祖宗。
啼哭卻不時從手縫漏出來。
馬靴鏗鏗鏗地下了樓梯。
阿丁說:把小賤貨給我。他口氣溫婉,朝哭聲撞過來,踩著男人女人的大腳小腳。
阿丁你別太畜生。
我?不會。
阿丁你不得好死!七竅冒血。你要做什麼?把你手伸過來……
擠成了一塊肉的人們又是幾番鼓脹。
阿丁說:誰出聲我掐死誰。他口氣同樣溫和。
阿丁的手扣在那顆小頭顱上,正好,如同掐住一顆果子。然後他把這顆小頭顱提起,從襁褓中拔出,另一隻虎口已同時落在它頸子上。哭聲小小跑了調,便沒了。擠得實實的人群跟著抽搐一番,隨即成了塊死肉。
扶桑的腳站得很酸,想換個步子,但她動不得,那剛死的小屍首還熱熱地堆在她腳邊。隔著小小死屍便是阿丁。
阿丁從口袋掏出一根火柴,擦燃,去察看他剛欠下的這筆血債。他滿意地舒了一口氣,舉著那無定的火舌順著扶桑*的腿上升,直升到她鼻子前。
阿丁在火光後面一閃一閃。扶桑下巴讓一下,讓開那股尖溜溜的灼熱。她看不出阿丁要幹什麼。從沒人能看出阿丁一邊眉比另一邊高的時候想幹什麼。
火一直燒到他手指,又燒一會兒,才滅。
你低下頭,看那戴滿戒指的手捏著一朵火苗,照在死者的小臉上。
那雙五個月的眼睛尚未死,認定似的瞪著他。小生命要好好記下這張臉容,這個身高六尺的人與獸之間的東西。五個月的靈魂透亮地映在它的眼珠上,它尚無愛憎地記住了欠它命的這俊美男子。那裂開的小嘴微齜出新苗的兩顆乳齒,使你第一次看到如此柔弱的猙獰。
你的腿抖了一下,想從這漸沉重漸陰冷的小小犧牲下抽出你的腳。你感到小東西記住的不止阿丁一人,他記住了你們全體——其實沒有一個人不希望它死;在那啼哭爆發時,每個人都想犧牲這最無辜的一條命而保全自身。只是阿丁將每人黑沉沉的心底願望化成了行動。換句話說,你們借阿丁的手殺害了他,滅了口,及時制止了他絕對無意識的叛賣。
不要否認,每一種民族、生物要存活下去,總要有自相殘殺,有犧牲和祭奠。
你當然不會意識到這個秘密的願望。
然而阿丁卻懂得這種自相殘殺式的親密。
已經太晚,警察的馬靴聲朝這裡來了。更早的一個叛賣者給警察們領了路,找到了這個女奴拍賣的黑市場。阿丁在扼死女嬰時用的力過分了,足夠去扼死那個真正的叛賣者。阿丁從不放過任何一個叛賣同胞的人。 電子書 分享網站
扶桑 2(4)
你的臉此刻像那女嬰一樣無辜,問我有關阿丁。你等一等,讓我從這些史書裡找出個簡潔的形容——看來我是妄想,書中記載了數十位唐人區的霸主,都因為這些洋人史學者的偏見而面目重複,成了一系列落套人物。阿丁是被所有記載遺漏的;他是這數十位惡霸英雄的總積。他的特色是被史學者們埋沒又被我一點點發掘出來的。因此,只有我來領你看清這個生著獸鬃的俊美男子。他的俊美屬於獸;當他在那簇火苗後面瞅你時,他像一頭站立的豹子。
火苗沿著你的腿穩穩升上來,你看見火的投影